先苦后甜 - 冰花2 - 景遇繁栀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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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苦后甜

先苦后甜

拍戏那段时间,簪冰春穿着繁复的古装戏服,头饰沉重,刚下戏就缩在休息椅里点开视频。屏幕亮起的瞬间,他那边似乎也在车里,背景是移动的街灯光晕。

“累不累?”他的声音先钻出来,低低的,带着电流的微噪。

她下意识把脸往手机前凑了凑,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还好呀。刚拍完一场哭戏,眼睛有点肿。”她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又笑,“你看这个头套,勒得我太阳xue砰砰跳。”

法斯文的目光凝在屏幕上,像是要穿透镜头摸一摸她发际线的勒痕。“让他们调松点。”语气不是商量,是要求。

“调过啦,拍特写镜头就得这样,不然穿帮。”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珠翠轻响,“好看吗?”她问,眼睛亮晶晶地望他,带着点试探的期待。这身装扮与她平日截然不同,华丽却陌生。

他盯着屏幕里的她,看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信号卡顿了。然后,他嘴角一点一点,非常缓慢地扬了起来,不是平日那种散漫或锐利的笑,而是一种极为专注的、带着纯粹欣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的笑意,眼底的光软得不可思议。

“好看。”他说,声音比刚才更沉,更认真,像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他顿了顿,补充道,目光一秒都未曾从她脸上移开,“就是看起来……不太像我的簪冰春了。”

她因为他前半句的夸赞而欣喜,又因后半句微微一怔。“那像谁的?”她故意问,带点娇嗔。

“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儿,”他从善如流,声音里含着低低的笑意,“不小心落我这儿了。”他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仿佛能点到她的鼻尖,“所以得看紧点,怕一不留神又飞回去了。”

她被他这话逗得噗嗤笑出声,一整天的疲惫好像都散了。她看着他笑,看着屏幕里他清晰俊朗的眉眼因为笑意而舒展开,看着他那份独独对着她才有的、毫不掩饰的喜爱与宠溺从眼底漫出来,她嘴角的弧度就怎么也压不下去,越咧越开,最后干脆把半张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望着他,睫毛上还沾着刚才拍哭戏留下的些许湿气。

“傻笑什么?”他看着她笑,眼里的笑意也更浓,语气软得一塌糊涂。

“你笑我就想笑啊。”她声音闷在衣袖里,带着嗡嗡的鼻音和藏不住的快乐,“看见你笑,我就高兴。”

他那边静了一秒,然后轻轻“啧”了一声,眼神却更软,像化开的蜜糖。“簪老师,你这叫恃美行凶。”他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秘密,“隔着屏幕对我笑这么甜,存心不让我好好干活?”

“那法少别看了呀。”她故意说,还作势要移开手机。

“敢?”他立刻说,眉毛微挑,露出点惯有的霸道,但很快又被笑意冲淡,“奶茶好喝吗?今天送的那个口味。”

“好喝!”她用力点头,想起今天剧组人手一杯他让人送来的饮品,心里就像被温热的暖流泡着,“大家都说谢谢你呢。”

“谁要他们谢。”他轻哼一声,视线依旧缠着她,“我是买给你喝的。他们沾你的光。”他看着她吸管戳进去时满足的小表情,就觉得值回票价。

视频两端一时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屏幕里的对方,一个在片场角落的休息椅上顶着华丽头饰,一个在行驶的车后座里穿着挺括西装,背景天差地别,却通过这方小小的屏幕紧密相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甜稠的暖流。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叫她:“冰春。”

“嗯?”

“下次……”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下次拍这种仙气飘飘的戏,提前告诉我。”

“干嘛呀?”她疑惑。

他凑近屏幕,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认真的醋意和幼稚的霸道:“我得做点心理建设,不然总怕一阵风真把你吹跑了。”说完,他自己先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会说出这么一句,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一秒,又迅速转回来紧盯着她,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簪冰春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抱着手机笑得整个人缩成一团,头饰上的流苏簌簌地抖。“法斯文……你真是……”她笑得说不出完整句子,眼泪都快飙出来。

他看着她笑瘫的样子,嘴角也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眼里闪着光,刚才那点不自在彻底被她的笑容驱散,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纵容和喜爱。

“笑了,”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语气里带着心满意足的喟叹,“笑了就好。”

只要她笑,他的世界就好像瞬间亮了起来,所有纷扰繁杂都被隔绝在外。这一刻,屏幕内外,只有她清晰的笑声和他温柔的目光,交织成一片无需言说的、密不透风的甜蜜。

夜晚的厨房,簪冰春端着那只白玉小盅,指尖被温得有些发烫。她走到洗漱间,确认四下无人,正要动作——

“不好喝?”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突兀地从门廊阴影处传来,惊得她手一抖,盅里的深色汤汁晃出来几滴,溅在雪白盅壁上,像某种罪证。

她猛地转身,心脏骤停一拍。法斯文就靠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双臂环胸,眼神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出情绪,却无端让她从头皮麻到脚心。他视线从她惊慌失措的脸,慢慢移到她手中那只几乎满着的汤盅,再移回她脸上。

“我……”她喉咙发紧,下意识想把汤盅藏到身后,又觉得这动作太过欲盖弥彰,僵在原地,手指用力抠着温热的盅壁。

他已经迈步走过来,脚步无声,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停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他没有立刻去拿,只是看着,然后擡起眼,目光锁住她。

“厨房说,你每次端上来,不到十分钟就送空盅下去。”他开口,语气平铺直叙,像在念一份乏味的报告,但每个字都淬着冰冷的寒意,“我看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

他伸出手,不是去抢,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盅壁,试了试温度。“还烫着。”他说,收回手,目光再次锐利地投向她,“是味道不喜欢?药材味太重?还是哪里不舒服,喝了会反胃?”

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语速并不快,却毫无间隙,不容她喘息和编造,那双眼睛像能穿透她所有伪装,直直看到最底层的慌乱。

“不是……”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在他那样的注视下,所有预先想好的借口饱了、忘了、等会儿喝,都显得苍白可笑。

“那是什么?”他追问,向前逼近半步,两人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压抑着的、汹涌的暗流,那不仅仅是质疑,更深的是一种被辜负了的痛楚,被他强行压在冰面之下。“告诉我真实原因。簪冰春,别骗我。”

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又低又沉,砸在她心上。

她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和逼问,睫毛剧烈颤抖着,垂下眼,盯着盅里晃动的汤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豁出去的颤音:“……喝腻了。”

他沉默了片刻。空气凝固成沉重的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

“喝腻了。”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仔细咀嚼这三个字的含义和分量。然后,他极轻地笑了一下,短促,冰凉,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无尽的自嘲和失望。“所以就直接倒掉。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他伸出手,这一次,稳稳地、不容抗拒地从她微微发抖的手里拿过了那只汤盅。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冰凉一片。

他端着那盅汤,低头看着,浓稠的汤汁映出他模糊而冷硬的倒影。“里面放了党参、黄芪、当归、桂圆肉,还有两味别的,我叫不出名字,是老爷子特意从老中医那儿问来的方子,说是对你手脚冰凉最好。”他语速很慢,像在一样样数着,“厨房守着四个小时,火候差一点都不行。我每天打电话提醒他们按时送上来,怕凉了,怕味道变了,怕你喝的时候不舒服。”

他擡起眼,眼底那片冰湖终于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翻腾的灼热岩浆,是压抑到极致的怒气和一种更深切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难过。“你就一句‘喝腻了’。”他看着她,眼神痛得像被亲手喂了一把碎玻璃,“腻了,可以告诉我。味道不好,可以改。不想喝,可以不喝。但你选择骗我,选择每天面无表情地端进来,再面无表情地倒掉。簪冰春,”他声音哑得厉害,“看着我每天追着你问‘今天汤喝了吗?’‘感觉有没有好一点?’,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

他端着那盅她弃如敝履的汤,站在她面前,身形依旧挺拔,却无端显出几分僵硬的狼狈和孤寂。那不仅仅是一盅汤,那是他笨拙又固执的心意,被她毫不珍惜地、持续地、沉默地扔进了下水道。

她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她看着他那双盛满伤痛和质问的眼睛,看着他还端着那盅汤的手指微微泛白,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悔意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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