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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物

宝物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丝绒,沉沉地笼罩着山村,只有村落广场上那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尘土中撑开几团模糊的光晕。

引擎的低吼声由远及近,一辆与这贫瘠土地格格不入的黑色越野车,碾过坑洼的土路,最终在广场边缘无声停稳。车门打开,法斯文迈步下来。

他显然是匆忙赶来,身上还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只是解开了领口,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名贵的腕表。长途跋涉的疲惫并未折损他半分逼人的英气,反而给那份惯有的冷傲添了几分落拓的戾气。他目光如鹰隼,迅速扫过光线昏暗的广场,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被几个小豆丁围着、笑得眉眼弯弯的身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朝那边走去,却先被迎上来的姵姐拦了一下。姵姐低声快速说了几句,指了指广场方向,又指了指另一边正在有序分发物资的工作人员。

法斯文眉头微蹙,不耐地听完,只简短地吩咐了一句,声音在夜风里显得冷冽:“东西交给他们去发,按名单,不够或者尺码不对的,记下来,明天补。”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就朝着广场中心那片喧闹走去。

越靠近,孩子们的笑闹声和王奶奶等老人闲聊的乡音就越清晰。簪冰春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小树枝,和一个小男孩头碰头地研究地上画的什么,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她像是心有灵犀,在他距离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忽然擡起了头。

四目相对。

簪冰春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眼睛里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讶,然后是某种了然的、甚至带点看好戏的微光,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姿态慵懒又带着刺。

法斯文脚步没停,径直走到她面前。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一群原本围着簪冰春的小孩立刻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奇怪、气场强大的“叔叔”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又怯生生地围了过来,仰着小脑袋看他,一双双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被这么多脏兮兮的小不点围着,法斯文本能地想要皱眉,但目光触及簪冰春那看好戏的眼神,他硬生生压下了那点不适。他深吸一口气,极力调动起面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表情。他微微弯下腰,看向那群小孩,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冷硬: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算是打招呼。

一个小女孩大胆地拽了拽他垂下的西装裤腿,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呀?”

法斯文僵了一下,低头看着裤腿上那只沾着泥灰的小手,额角青筋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甩开。他尽量放缓语气:“我是……你们姐姐的朋友。”

另一个小男孩眨巴着眼:“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法斯文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哥哥”叫得愣了一下,看着小孩纯粹好奇和欣赏的眼神,心里那点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丝。他扯了扯嘴角,尝试露出一个更明显的笑,虽然可能有点僵硬。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轻轻捏了捏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小男孩的脸颊,触感软乎乎的。

“哥哥来之前,”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眼前一圈小豆丁,尽量让话语听起来自然些,“给你们买了新衣服,还有你们想要的玩具和书,就在那边,让人发给你们了,去看看喜不喜欢。”

最开始那个拽他裤腿的小女孩立刻兴奋地叫起来:“姐姐和我们说了!说有个超级厉害的哥哥会给我们买好多好多礼物!就是你吗?”

法斯文闻言,目光瞬间转向一旁一直看戏的簪冰春,眼神深了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和“算你识相”的意味。他对着孩子们点了点头:“嗯,去吧。”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呼啦啦地朝着分发物资的地方跑去。

瞬间,嘈杂的中心只剩下他们两人。

昏黄的光线下,四目再次相对。

法斯文脸上那点强行挤出来的温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跋涉千里而来的疲惫和一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浓稠思念与占有欲。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臂,不由分说地就要将眼前这个惹他生气、让他牵挂、又让他无可奈何的人狠狠揉进怀里。

簪冰春却像是早有预料,在他手臂环过来的瞬间,灵巧地往后一缩,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拥抱。

她微微撇了撇嘴,下巴仰起一个细微的、挑衅的弧度,眼睛斜睨着他,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明显的不爽和翻旧账的意味:

“干嘛?谁准你抱了?”

法斯文的手臂捞了个空,只揽到一片带着夜风的凉意。他保持着那个微微俯身、手臂张开的姿势,僵在原地。

簪冰春那一声带着明显嫌弃和翻旧账的“谁准你抱了?”,像一根细小的冰针,精准地扎进他刚刚因为孩子们那声“哥哥”和她的“默认”而稍微软化的心口。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的疲惫和那点强压下去的迫切瞬间被一层寒霜覆盖。那双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危险的光芒在瞳孔里凝聚,牢牢锁住眼前这个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底线的女人。

“簪、冰、春。”他几乎是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叫出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喑哑,裹挟着山雨欲来的风暴,“你再说一遍?”

周围空气仿佛都因为他骤然降低的气压而凝滞了。远处孩子们拿到新衣服新玩具的欢呼声似乎也遥远了许多。

簪冰春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盯得心里有点发毛,但面上却丝毫不肯示弱,甚至为了掩饰那点心虚,把下巴扬得更高了些,像只倔强昂着头的天鹅。

“说就说!”她豁出去了,声音比刚才更亮,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白天在电话里骂人骂得那么爽,现在想抱就抱?法斯文,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法斯文动了。

他不是试图再次拥抱她,而是猛地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尖相碰。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那双燃烧着怒意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额头上。

簪冰春所有未出口的话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残留的淡淡雪茄味,以及那股独属于他的、带着侵略性的冷冽香气。

她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跟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当我是什么?”法斯文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粗糙的砂纸磨过她的耳膜,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咬牙切齿的意味,“簪冰春,你他妈真没良心。”

他擡起手,不是抱她,而是带着一股狠劲,用指腹重重擦过她的下唇,力道有些失控,擦得她唇瓣生疼。

“我替我爸扔下上亿的合同,推掉三个会议,坐最破的航班折腾到这种地方,”他盯着她,眼神狠厉得像要把她拆吃入腹,“就为了来看你对着别的小崽子笑?来听你问我当你是什么?”

他的手指下滑,猛地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头,完整地承受他的怒火和……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我当你是我祖宗!”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里带着一种被逼到极致的暴躁和认命,“行了吗?!”

吼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擒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翻涌着剧烈而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疲惫,有千里奔赴的委屈,还有一丝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深可见骨的在乎。

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簪冰春被他吼得愣住了,下巴被他捏得有点疼,但他那双眼睛里过于浓烈的情绪,和他那句几乎是破罐破摔的“我当你是我祖宗”,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她所有伪装起来的硬壳。

她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西装,看着他眼底不甚明显的红血丝,看着他因为动怒而紧抿的、甚至有些发白的唇……

心里的那点委屈和赌气,忽然间就泄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种酸酸软软的情绪,缓慢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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