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迟来的爱情(3)
第20章迟来的爱情(3)
按照埃蒂斯红豺群的传统习惯,对前来投奔的流浪豺,毫无例外都采取这样的方针:假如是具有生育能力的没有累赘的年轻母豺,照收不误;凡是公豺,一概拒之门外。用人的眼光看,这传统习惯很不地道。但从豺的立场看,却是合情合理的。接纳母豺,可以繁荣种群,对群体有益;接纳公豺,不仅增加了食物的压力,还势必会混淆血统,平添争偶纠纷,造成豺群混乱,有百弊而无一利。自然界凶猛的食肉兽往往都有以邻为壑的陋习,都有强烈的排外意识,豺也不例外。
排斥流浪的公豺,是一条不可动摇的原则。即使是豺王,也无权更改这条原则。
蓝尾尖就站在白眉儿身边,它想,白眉儿一定是不忍心将这小可怜咬成残废,想换一种较温和的办法把小家伙赶走了事。
它很快发现自己判断错了。白眉儿朝前跨了几步,站在银背小公豺的面前,既不龇牙咧嘴地恫吓,也不恶声恶气地驱赶;白眉儿端详着小家伙,眼光里有一种迷惘和慈祥,似乎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蓝尾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灵感,一下看透了白眉儿隐秘的心事。这银背小公豺同白眉儿年幼时的经历太相似了,都是失去双亲和群体庇护的可怜儿,都是想有个温馨的家快想疯了的流浪儿。白眉儿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的昨天,辛酸的昨天永远不能忘怀,于是,便对银背小公豺油然产生了一种怜悯和同情,一种很难磨灭的恻隐之心;这种心理活动绝对会派生出要把小家伙留下来的想法。白眉儿之所以还在犹豫,是怕大公豺们对它的想法投反对票。
很多时候,传统和习惯比王权更有权威性。
夏索尔、察迪和其他几匹大公豺大概也看出了什么蹊跷,在豺群里窜来钻去,呦,呦,彼此低嚣着,联络着。瞧这阵势,倘若白眉儿果真不顾传统习惯收留下银背小公豺,怕会闹出点什么乱子来的。
白眉儿也听到了背后豺群里的嘈杂与喧闹,它像从梦幻中醒来,茫然四顾,烦躁地踢蹬着脚下的泥土。
假如能帮白眉儿解脱困境,蓝尾尖想,白眉儿肯定会对它萌生感激之情的;它投之以桃,它就会报之以李。更重要的是,它蓝尾尖出面救下了银背小公豺,在白眉儿的感觉世界里,等于是救了白眉儿苦难的昨天,这样,就不愁白眉儿不稀里糊涂掉进情网。
蓝尾尖是那种敢想敢做的母豺,立刻发出一声惊喜的长嚣,踏着碎步跑到银背小公豺的跟前,两只前爪搂住对方细弱的脖颈,表现出久别重逢的亲昵。呦呦,母亲终于找到了失散的儿子。它还将一泡尿淋在小家伙的身上,盖上一层埃蒂斯红豺群特殊的气味。蓝尾尖是个天才演员,再假的戏也演得相当逼真,倒是那个交了华盖运的傻小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拼命想从蓝尾尖的怀里挣扎出去。
别动!露出破绽你就会被愤慨的大公豺们咬成碎片的。
蓝尾尖瞧见白眉儿英俊的脸上先是掠过一道诧疑,后又唇吻向上翘起——露出豺所特有的欣慰的表情。
好几匹大公豺呦呦叫着,对眼前这幕漏洞百出的假戏喝倒彩。
在豺群里发生了有争议的事,豺王就要出面仲裁。
白眉儿走上前来,围着蓝尾尖和银背小公豺绕了三匝,煞有介事地东闻闻西嗅嗅,然后轻轻嚣叫三声,转身离去。
检验合格,同意接纳。
蓝尾尖闪电般地拥着银背小公豺离开苜蓿地,钻进它栖身的岩缝,让那些大公豺目瞪口呆去吧。
银背小公豺成了埃蒂斯红豺群的一员。小家伙很乖巧,把蓝尾尖认作干娘,黏在蓝尾尖的身边半步也舍不得离开。
从心里说,蓝尾尖并不喜欢银背小公豺。它自己又不是不会生育,要领个义子来过过做母亲的干瘾。豺天生也没那份同情心。但它知道,银背小公豺可以成为它与白眉儿结为终身伴侣的鹊桥。因此,只要是在白眉儿的视线内,它尽量表现出母性的温柔。它将食物塞到银背小公豺的口中,它细心地舔去粘在小家伙皮毛上的树脂和果浆,它耐心地教小家伙捕捉老鼠的技能。很快,它的努力就初见成效,白眉儿的眼光在它身上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白眉儿干脆待在它和银背小公豺身旁,共同进食,共同游戏。
乍看上去,很像一个完整的豺家庭。
对蓝尾尖来说,感情投资是有实际目的的。它必须在豺群发情期以内使得白眉儿在灵与肉两方面都成为自己的伴侣。
情网已经织好,已经撒开,已经罩住了鱼儿,该伺机收网了。
那天,天气特别晴朗,艳阳高照,东风送暖。黄昏时分,太阳坐在山顶,月牙儿挂在树梢,草叶上还有太阳的余温,湿润的空气里有一股蔓陀铃淡雅的香味,紫色的暮霭轻柔地慵懒地悄悄地在树林里弥散开,天朦胧地朦胧山朦胧水朦胧树朦胧月朦胧鸟朦胧。按体内生物钟的规律,豺群的发情期已接近尾声,这也许是今年最后一个美妙的春情之夜了。
尾声往往是戏剧的高潮。
蓝尾尖就等着演这幕压轴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