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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坠日原(一)

第38章坠日原(一)

前男友,韩忱是郁春明的前男友,关尧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数十遍,才缓慢地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伴随着理解一起到来的,是他对韩忱的厌恶,这种厌恶难以言表,也找不出由来,他或许是在感同身受,也或许——

是心底某处萌生了无可名状的感情。

“绿灯了。”郁春明在这时提醒道。

关尧如梦方醒,慌乱地踩下油门,却又忘记他这辆手动挡的车得先松开离合,经过一番折腾并佐之后车的喇叭声后,两人终于顺利地拐进了林场职工家属院的大门。

“下午我已经把你留在宿舍的东西拿来了。”关尧不太敢看郁春明的眼睛,哪怕进了家门,他也始终盯着地板,“我住原先我奶住的那屋,你睡我的床。”

郁春明没答话,视线默默地扫过了一张扣在餐桌上的相框。

“我奶那屋跟关宁那屋连着,好几年没人住了,里面全是那小丫头胡塞的东西,乱得很,我睡那,也不用费事儿收拾了。”关尧说道。

郁春明“嗯”了一声,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关尧的房门,并侧目看了一眼这间和二十多年前相差无几的小屋。

“我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关尧又补充了一句。

郁春明听到这话后一笑,他回头看向那个正在惴惴不安的人,随后轻声说:“我不嫌弃你。”

关尧正在搬弄关宁早上拆快递留下的那堆废纸壳子,他没听清,有些茫然地擡起头:“你刚说啥?”

“没啥,”郁春明靠在门框上,笑着道,“你房间挺好的,墙上还贴着你上初中时候的奖状。”

关尧红了脸,好在他皮肤不是那么的白,眼下天又黑,郁春明看不清,只是关尧自己耳根子烧得厉害,可他还非得佯装不在意:“我那抽屉里还有小学时候的照片,你要不要看一眼?”

“小学时候的就不用了,有高中时候的吗?”郁春明问道。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关尧直起身,把所有纸壳子丢去了门边,他回敬道,“你先把你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给我看看。”

郁春明眼微眯,抱着胳膊往餐桌边一坐:“我只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后来那张照片被郁欢撕碎了,所以你要看也没有。”

关尧轻哼一声,随口回道:“找理由。”

郁春明神色淡淡:“没骗你,是真的。”

关尧目前并不在意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因为他已装作自己是被“胁迫”,且非常“不情愿”地从电视柜下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放到了郁春明面前:“里面夹着我入伍前拍的照片。”

关尧是十七岁当的兵,那年,正是木业二厂正式宣告破产的时候。

扎木儿四处弥漫着萧条的氛围,原先无数个红火的家庭瞬间揭不开锅,关尧的奶奶拉着不得不去歌舞厅里打工的关娜挤进厂长办公室里跟着下岗的工人一起讨要上月就没发下的抚恤,结果一无所获。

“干脆我不念书了,去南边打工吧。”关尧当时这样说道。

毕竟那段时间里,林场家属院里几乎日日都有人离开,他们心里清楚,这些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关尧也跟着萌生了同样的念头:“不都说南边遍地是机会吗?我也去,没准能挣大钱呢。”

“不行!”关尧奶奶叫道,“你必须给我好好念书。”

关尧不悦:“我就是想出去闯荡闯荡。”

“有啥好闯荡的?你是不是又想一个人儿跑外头找江心?”姐姐关娜一眼识破了关尧的“诡计”。

少年关尧抿起嘴:“没准我还真能把江心找回来呢。”

关尧的奶奶叹了口气,她不想关尧走,可是眼下还能找到什么办法来糊口呢?

可谁知没等关尧背起行囊离开,金阿林山地区的武装部就先一步看中了他。

“也算是机缘巧合,”关尧看着津津有味翻笔记的郁春明,笑了笑,“那一年,正正好,我们学校机电班上林城搞大比武,结束的时候,几个学校一起,整了个友谊运动会。我是机电班班长,被他们推举上去报了个五公里长跑,没想到,这一跑还给我跑出名了。”

郁春明擡眼看向关尧,他知道,这人从小腿脚就利索得很。

关尧则在郁春明的目光中逐渐变得自信了起来,他难得说起自己辉煌的当年,因而一开闸便一发不可收拾,只听这人道:“结果你猜怎么着,当时我们开运动会的那学校,林城职业技术学院的校长,他老婆是金阿林山地区武装部的领导,人家当时就搁那看台上坐着,一眼瞧中我了,觉得我是个人才,要招我当兵入伍。我起先觉得当兵拿的钱少,而且那会儿还正值军改,到处都搞啥机械化建设,非说是需要我这种跑得又快,又懂机电的人才,于是就把我给招进去了。”

“然后呢?”郁春明笑着问道,“你在部队立功了吗?”

“那当然了,”关尧一挑眉,“我当兵第三年,就拿了全军五十公里负重越野第一,还是上首都领的奖呢。”

说完,关尧又讲起了他在边防上的故事:“要说立功,还真立过,差不多就是……我第三期时候的事儿。当时松兰那边跑了俩毒///贩,身上背了十来公斤的海//洛//因,沿途还打伤了好几个警察。那会儿是冬天,我们哨所底下的黑水河早就冻透了,他俩就打着主意想从那河面上过去。我们接着警方消息后,彻夜不停地巡逻了差不多五天,就在第六天,我半夜起来换岗的时候,看到了那俩人的影子。”

冬天的黑水河,莽莽白雪之中的连绵原岭,夜幕下对岸的稀疏小村,一切尽收眼底,那是关尧迄今为止最值得怀念与回忆的一天,也是他脱下军装前最光辉的荣耀。

“天黑,视野不清,没人敢擅自开枪,”关尧这样说道,“但我看清了,一眼就看清了,是那两个人,一定是那两个毒///贩,所以我想也没想,抓着枪就下了哨岗,最开始,我是打算把他们活捉回来的。”

但离得实在太远,对岸没有哨所,关尧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越过国境线前抓住他们,于是他开枪了,他清楚,一旦两枪内不中,毒///贩走到了河中央,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们都说我是神枪手,实际上我枪法烂得很,从新兵连开始就烂。而且那会儿用的不是九五,还是八一杠呢,准星一般般,但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那天我打中了,两枪,都打中了。”关尧说道,“一枪直接击毙了其中一名毒///贩,一枪打伤了另一名毒///贩的小腿,他们身上背的毒品一共十三公斤,是我亲手查验的。因为这个,我为我们哨所拿了一个集体一等功。”

郁春明静静地听着,眼眶隐隐发热,他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后来部队咋就放你退伍了呢?”

听到这个问题,关尧刚刚燃起的热血瞬间凉了下去,他抹了把脸,目光落在了关娜的遗像上:“因为那年,我在我师长的陪同下,戴着大红花回了扎木儿。但我既没有看到奶奶,也没有看到姐姐,我唯一看到的,只有一个被王姨抱在怀里的孩子。”

关娜死时,关尧被组织派去了松兰学习,预留给家里的电话成了空号,关家奶奶拨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放弃。

这事,就这样瞒了下来。

“我姐死之后,奶奶身体就不好了,三天两头住院,关宁她是吃楼下王姨的奶长大的。结果我呢,足足杳无音讯了一年。”关尧苦笑一声,“所以后来硬要退伍,组织上……也没咋拦着。”

郁春明听完,许久没说话,摊开在他面前的笔记则重新停在了关尧入伍照的那一页上。

“人各有命,我的命,可能比别人的都要硬。”关尧一顿,接着道,“所以他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我也活着呢。”郁春明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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