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沈砚说完那句“比如，今天”之后，客厅里陷入了一种非常深、非常久的安静。

林栖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空气里，漂浮着黑胶唱片刚歇下的余温，厨房里炖煮着的、浓郁的肉香，和他眼神里，再也无法掩饰的、全然的认真与坦诚。

这一次，是沈砚先移开了视线。

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我……去看看厨房。”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好像，闻到酱牛肉的香味了。”

他走到厨房，揭开了锅盖。一股更浓郁、更霸道的香气，混合着热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他用一根筷子，轻轻戳了一下锅里的牛肉，然后，像是终于找到了让自己恢复镇定的支点，回过头，朝还坐在沙发上的林栖，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温和的笑容。

“林老师，”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和一丝调侃，“过来，验收一下你的学生，今天的毕业作品？”

“好。”林栖也笑着走过去，恢复了之前轻松愉快的神色。

看到她恢复了轻松的神色，沈砚也彻底安下心来，厨房里的气氛，瞬间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种带着点甜意的家常感。

他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白瓷盘，用一种带着点夸张的、郑重的仪式感，将那块炖得软烂通透、香气四溢的酱牛肉，从汤锅里捞了出来，稳稳地放在砧板上。

“好了。”他拿起一把锋利的中式菜刀，看着林栖，用一种一本正经的、忍着笑的语气说，“接下来的步骤，终于进入了我的专业领域。”

他顿了一下，非常熟练地，开始将牛肉切成厚薄均匀的薄片。

“——‘切’牛肉。”

他的刀工很好，一片片带着漂亮纹理的牛肉，被他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他又用勺子，舀了一点锅里浓稠的汤汁，均匀地淋在肉片上。

他把这盘他们一下午的“心血结晶”，端到她面前，像是在呈上一件艺术品。

“林老师，请。”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笑意和期待，“尝尝看，我们的第一个合作作品，味道如何？”

“没想到你刀工这么好。我切的都不如你。”林栖赞叹了一句，接着尝了一口，很认真地点点头，“嗯，色香味俱全。沈同学，恭喜你毕业啦。”

听到她的夸奖，沈砚先是笑了笑，然后很坦然地，用一句自嘲，接下了她的话。

“毕竟只会这一个步骤，”他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总要练得像样一点，不然在林老师面前，说不过去。”

她后面那句“恭喜毕业”，更是让他嘴角的笑意，完全藏不住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全然的愉悦和放松，摇了摇头：“不敢当。我最多，算个认真听讲的‘旁听生’。”

“毕业证，”他顿了一下，目光非常认真地落在她脸上，“应该发给我们的主厨兼导师，林老师才对。”

他拿起那盘酱牛肉，又示意了一下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几样爽口小菜。

“好了，‘优秀旁听生’，现在正式邀请我们的‘林导师’，”他笑着说，“入席，品尝我们今天的教学成果。”

林栖被他这一套套的说辞逗得乐不可支，笑着跟他一起，把饭菜端到了餐桌上。

傍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把整个客厅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们面对面坐着，没有开灯。桌上，是他们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旁边，还摆着她带来的那盒苏式小点心。

这顿饭，吃得非常安静，也非常满足。

没有了初识时的试探，也没有了互诉心事时的深刻，只有一种全然放松的、家常的温馨。

他们聊着彼此的童年，聊着大学时的趣事，聊着那些塑造了今天的“沈砚”和“林栖”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说，他父亲是个严谨的工程师，所以家里总是井井有条。她也说，她母亲是个多愁善感的语文老师，所以她从小就读了很多“没用”的闲书。

他们像两块拼图，在轻松的闲聊里，一点一点，找到了彼此身上，能够互相契合的、最深层的纹路。

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栖很自然地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沈砚没有跟她客气，说“放着我来”，而是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盘子，和她一起，走进了厨房。

他们一个负责洗，一个负责冲，在那个小小的、只亮着一盏暖黄色顶灯的厨房里，谁也没有说话，但彼此的配合，却无比默契。

水流声，碗碟碰撞声，混合着窗外传来的、模糊的城市晚高峰的车流声，构成了一曲最动听的、关于“家”的交响乐。

收拾完一切，他们重新回到客厅。

沈砚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八点了。

“时间过得真快。”他轻声感叹道。

他看着林栖，眼神里是全然的、不加掩饰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想让她离开的不舍。

“我……”他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停住了。

最后，他只是笑了笑，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很晚了。我送你下楼。”

“好。”林栖也笑了笑，然后起身去拿挂在玄关的外套。

沈砚跟在她身后，在她穿好外套，准备开门的时候，他从后面，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林栖有些不解地回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拉近了一点，然后俯下身，给了她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深、也更久的吻。

这个吻，带着厨房里酱牛肉的咸香，带着客厅里龙井的清香，也带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干净的气息。

分开时，他们的额头抵着额头，呼吸都有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