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餐厅里的气氛,安然又默契。林栖小口地喝着汤,心里被一种温热的感觉填满。
她忽然擡起头,问出了一个很家常的问题:“所以,你喜欢吃粤菜吗?你有没有最喜欢的菜系?”
沈砚正在帮她把烤乳鸽分成小块,听到她的问题,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擡起头,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有意思。
“喜欢。”他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言简意赅。然后他补充了一句自己的看法:“粤菜很考验食材的本味,也很考验厨师的功夫,所以很难做得不好吃。”
他将分好的乳鸽,放到林栖面前的碟子里,然后才继续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
“不过要说最习惯的,可能还是江浙菜。”
他看着她,很自然地说出了一件关于他自己的、她从不知道的事。
“我母亲是苏州人,我从小跟着她,吃的就是那个味道。”
他笑了笑,像是做了一个总结:“所以你看,一个人的口味,说到底,都是被童年的记忆塑造的。”
“苏州人呀!”林栖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
这个新的信息点,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脑海里另一扇好奇的大门。
“苏州话好温柔的,”她兴致勃勃地问,“我很喜欢听苏州评弹《声声慢》,也想学。”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如数家珍般地分享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听说那里有个茶馆每天都会有一位穿旗袍的美女弹唱这首曲子,好像叫……”她蹙眉思索了一会,不太确定地,报出了一个名字,“吴亮莹!”
她这番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烂漫的分享,让沈砚彻底怔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不再是之前的温和与从容,而是一种非常纯粹的、混杂着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甚至忘记了给她续茶,只是那么专注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的沙哑,“你连吴亮莹都知道?”
他似乎觉得这个名字还不足以表达他的震惊,又补充了一句:“她是很出色的青年评弹演员,但这……太小众了。你怎么会……”
他没有问下去。
因为他看着她因为不好意思而吐舌头的可爱样子,忽然就笑了。那是一种非常深、非常暖的笑,像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彻底触动了。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我以为,我只是告诉你我母亲是苏州人。”
他停顿了一下,收敛了过于外放的情绪,但眼神却变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但我没想到,”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份量,“你会直接,走到我的家门口。”
他靠回到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看来,”他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许诺的语气,缓缓说道,“我们的八大菜系计划,吃完之后,要加一个番外篇了。”
“——带你,去苏州的茶馆,听一次现场版的《声声慢》。”
“真的呀!”林栖的眼神瞬间就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你知道吗?我还真打算去呢。一直没来得及实现。”
随即,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爱好太杂了。”
看到她眼睛里那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向往和喜悦,沈砚之前所有的震惊,都化成了一种非常柔软的、带着笑意的无奈。
“真的。”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像是在给一个重要的承诺盖章。
他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摇了摇头,拿起茶壶,慢悠悠地帮她把茶续上。
“不杂。”他很认真地纠正她,“你只是……对这个世界,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好奇心。”
他放下茶壶,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有欣赏,有觉得有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深深的怜惜。
“林栖,”他轻声叫她的名字,“我开始觉得,之前把你比作一本跨度很大的书,这个比喻可能不太准确。”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更像一个藏着很多扇门的房间。你永远不知道,推开下一扇门,会看到一片星空,还是听到一段评弹。”
他笑了笑,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而这,比任何一本有趣的书,都更让人……想一直读下去。”
这句近乎于告白的话,让林栖微微一怔,脸颊迅速泛起了一层薄红。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以此来掩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一丝丝的慌乱。
沈砚把她所有的反应——那瞬间的停顿,脸颊上浮起的红晕,以及借喝茶来掩饰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笑,更没有乘胜追击。他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是一种了然的、带着暖意的温柔。他知道,他刚才那句有些越界的话,她听懂了,也收下了。
这对他,就已经足够。
他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翠绿的菜心,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别光喝茶。”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尝尝这个,清淡,解腻。”
他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关于吃饭的动作,巧妙地,将她从那份情绪的“腻”里,安然无恙地接了出来。
吃了一会,林栖突然又擡起头,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新的好奇:“那你也会说苏州话咯?苏州人吵架是不是很温柔不像吵架呀?”
沈砚正在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下,不由得笑了。
“看来,我们的话题,又从粤菜馆跳回苏州了。”他放下筷子,很认真地回答她,“听得懂,但说得不地道。小时候在家,母亲和外婆打电话,说的都是苏州话,听习惯了。”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回答她那个关于吵架的、非常可爱的刻板印象问题。
他靠在椅背上,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至于吵架……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那是外地人对苏州最大的错觉。”
他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小时候我犯错,我妈用苏州话训我,语速一快,每个字听起来还是软的,但组合在一起,那种‘杀伤力’,比用普通话严厉地批评要厉害得多。”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给出了最后的、精准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