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指尖在琴键上流淌,《星空》、《梦中的婚礼》、《水边的阿狄丽娜》……一首首无比熟悉的旋律,充满了整个音乐厅。
林栖听得无比认真。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完全沉浸在了中学时代的回忆里。那时候,她每天放学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复读机,放入那盘被她听得有些掉漆的磁带。那些优美的、带着淡淡忧伤的钢琴曲,是她整个少女时代,最温柔的背景音。
而沈砚,没有她那么投入。或者说,他的投入方式,和她不同。
他坐姿很放松,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舞台。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注意力,其实有一半,是分散在身旁的林栖身上的。
他能看到,当那些熟悉的旋-律响起时,她眼角眉梢不自觉流露出的、柔软的怀念。
他也能感觉到,当那些激昂的乐章响起时,她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无声的、轻轻的敲击。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分享着她的这份沉浸。他觉得,能有机会,参与到她的过去,是一件,比音乐本身,更让他觉得动容的事。
终于,当主持人用优雅的法语,报出下一个曲目是《ameamour》(秋日私语)时,林栖下意识地,猛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黑暗中,他们的目光,精准地相遇了。
她的眼中,是“快听,就是这首”的兴奋和期待。
他看懂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非常缓慢地、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像一个无声的承诺:放心,我记得。
温柔的旋律,像月光下的溪流,从舞台中央那架钢琴里,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林栖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这段她听过无数遍的、最心爱的曲子。
就在音乐进行到一半,情绪被推向最温柔的高潮时,沈砚很轻、很慢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上。
这个动作,非常突然,又非常自然。
他的手掌很干燥,也很温暖。没有用力握紧,只是那样安静地、完整地,覆盖住她的手背,将她指尖的微凉,和因为激动而产生的、细微的轻颤,全部,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林栖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
但她没有抽回手。
音乐还在继续,但那一刻,她似乎已经听不清钢琴声了。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背上那片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沉稳的触感上。
那个触感,像一个最安稳的锚,瞬间,将她从回忆的洪流里,拉回到了这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真实的、滚烫的当下。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
沈砚松开了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跟着大家一起鼓掌,谁也没有看谁。
但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音乐会结束,观众们陆续起身,雷鸣般的掌声和交谈声,重新充满了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灯光亮起,将一切都照得通明。
沈砚和林栖,终于有了自那首《秋日私语》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对视。
他的表情很平静,和音乐会开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副沉稳克制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比之前更深,也更专注。那里面,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没有提刚才的事,而是很自然地聊起了音乐会本身,仿佛那才是此刻的主角。
“《秋日私语》……”他先是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然后才给出评价,“确实很特别。”
他说得很平淡,但林栖却瞬间听懂了他未尽的潜台词。
——因为你,所以很特别。
他站起身,将她的大衣和购物袋拿好,递给她。
“走吧。”
他们随着散场的人流,慢慢地走向出口。
通道里很拥挤,人们摩肩接踵,空气中充满了演出结束后特有的、兴奋的喧闹。
在被人流猛地挤了一下,林栖差点没站稳的瞬间,沈砚伸出手,这一次,不是之前在街上那样,虚虚地护着她的后背。
而是非常坚定地、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干燥,温暖,带着一层薄薄的、令人安心的茧。那份热度,透过皮肤,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他很自然地,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稳稳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剧院。
站在剧院外的广场上,晚风清凉,吹散了音乐厅里的燥热。周围的人流渐渐散去,空间变得开阔起来。
但沈砚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这个动作,已经从刚才在人群中必要的保护,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明确的宣告。
林栖的心,像被那晚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泛起细细密密的、甜蜜的涟漪。
“很晚了。”沈砚看着她,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道。
“我打车,送你回家。”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充满了保护意味的、不容商量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