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火将燃
权火将燃
凤凰村的太阳起得总比别处早,天蓝得透亮,几缕薄云扯得极淡。
村子中央那片原本用来晒谷的空场子,被林晚晚和楚大伟拾掇出来,铺了层青石板,成了孩子们的“小天地”和“读书角”。
织梦棉纺厂开工一个多月了,机器日夜不停,“哐当哐当”的声响是村里新的脉搏。
那机器吐出的棉纱,又细又白,跟云絮似的。布商们的鼻子灵得很,渝城、绵城的布商,一拨接一拨地来,订单雪片似的飞。
这天日头正好,林晚晚和萧杭宇难得偷出半日闲,回了凤凰村。
楚大伟裤腿上沾着新泥点子,远远看见他们,咧开嘴就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像个没心没肺的大孩子。
“林老师——!”空地上一群撒欢的小萝卜头眼尖,丢了手里的弹珠、纸鸢、竹蜻蜓,小麻雀似的呼啦啦扑了过来。
林晚晚笑着蹲下身,挨个摸摸小脑袋,顺手把个摔了个屁股墩的小男孩拎起来,拍拍他裤子上的灰:“摔疼没?”
小男孩吸溜着鼻涕,嘿嘿傻笑:“不疼!”
楚大伟那憨实劲儿特别招孩子,刚往那儿一站,立刻被几个皮猴儿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
萧杭宇变戏法似的从提篮里摸出几个油纸包的糖饼,故意晃得哗啦响:“今天谁最乖,谁先吃!”
“我!我乖!”“我也要!”孩子们瞬间炸了锅,小胳膊举得老高,空地上闹腾得像赶大集。
萧杭宇很快被几个猴孩子缠得脱不开身,背上趴一个,胳膊上挂俩,还有十几个眼巴巴瞅着空位,他苦着脸朝林晚晚喊:“晚晚!救命啊!这帮小祖宗要把我拆了!”
林晚晚笑得眉眼弯弯,走过去,掏出自己的手帕,踮起脚给他擦额角沁出的汗:“孩子们喜欢你呢,你可小心着点,别把他们摔着。”
……
阳光透过老梧桐宽大的叶子,漏下满地晃动的光斑。孩子们的笑闹声在空旷的场子上回荡。
这安宁像温润的水,忽然漫过林晚晚的心头。一段盘桓在她脑海里许久的旋律,毫无预兆地清晰起来。
那调子清亮又柔韧,像山风吹过沉甸甸的稻穗,又像记忆深处某个模糊却温暖的召唤——是她断断续续写了好久的一首歌,词句就在这一刻,忽然凑齐了。
她看了看正笨拙地给一个流鼻涕娃擦脸的楚大伟,又看了看坐在石墩上仰头灌水的萧杭宇,嘴角不自觉扬起,轻轻哼唱出声:
雨落尘埃,繁花落幕
光影迷蒙,不知归路
曾在雨夜中奔跑拼命挣脱
却只听寒风呼啸
事无常,心无助
无人知我该往何处
可哪怕步履蹒跚跌跌撞撞
我依旧不肯停住
是谁的声音穿透迷雾
像星星闪烁过夜幕
是谁的微笑点燃沉寂
让我终于睁开了双目
原来我并不孤独
原来我并不无助
尘土掩不住那缕光芒
只要前行就会有路
希望会生长在痛苦之处
……
声音不高,清清亮亮,像山涧溪水流过卵石。闹腾的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一个个仰着小脸,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听懂了某种无声的语言。
“哇!林老师唱得真好听!”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老师,这是啥歌呀?”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扯扯她衣角,一脸认真。
林晚晚脸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嗯……是我自个儿瞎编的。”
“太好听啦!”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嚷。
“老师唱的是不是……只要一直走,就能看见亮光了?”一个瘦瘦小小、平时话不多的女孩忽然小声问。
林晚晚怔了一下,看着女孩黑亮的眼睛,用力点头:“对,一直走,就有光。”
“那我要好好念书!”另一个孩子猛地攥紧小拳头,脸蛋涨得通红,“使劲念!以后我也要走出这大山!”
萧杭宇站在一旁,看着林晚晚被孩子们簇拥着,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又有点说不清的动容。
他忍不住问:“晚晚,这歌……有名字了吗?”
林晚晚想了想,目光掠过远处层叠的山峦,“就叫《寻光》吧。”
楚大伟也跟着使劲点头,笨拙地夸道:“晚晚的歌……好听,像……像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