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风云
江氏风云
顾震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冬阳澄澈。光线穿过百叶帘的缝隙，在深色胡桃木桌面上投下道道温暖的金痕。
他刚搁下那叠月度报表，指尖还残留着纸张的微凉，桌角的电话便嗡嗡震动起来。
渝城的号码。
“老萧？”顾震拿起话筒，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轻快。
“老顾——成了！”萧杭宇的声音裹着风声和织布机特有的节奏感加入其中，
“织梦纺织第一批坯布，刚下机！老金拍着胸脯说，品质杠杠的！咱们向阳镇的棉，要扬名了！”
顾震眉峰舒展：“好！销售渠道有眉目了？”
“供不应求！”萧杭宇声音拔高，透着快意，“棉花底子好，设备工艺硬，这几天客商都快把门槛踏平了！见了坯布，当场拍定金的就有好几拨！”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还有，晚晚当‘老师’啦！在凤凰村村口那片空地上，支了个‘小书屋’，教娃娃们识字算数。她说，等厂子盈利稳了，头一件事，就是捐建一间敞亮的教室！”
电话那头的声音随即切换，林晚晚清亮的嗓音带着笑意传来：“别听他瞎说，什么老师呀。就是想着孩子们有个地方能认认字也好。对了顾震，大伟家也装上电话了，以后找我们更方便。”
“这是好事。”顾震将话筒贴近耳廓，仿佛能感受到千里之外那份蓬勃的生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暂时不用，”林晚晚语气温柔而坚定，“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
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心田，顾震只轻轻应了一声：“嗯。等忙过这阵，我过去看看。”
电话在三人轻松的笑语中挂断。
办公室里骤然安静下来，只余窗外远处模糊的车流声。那份来自向阳镇的暖意尚未散去，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到近乎慌乱的脚步声。
“顾总，”秘书推门，声音压得很低，“江小姐来了，说有非常紧急的事，必须立刻见您。”
江婉柔？她能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
顾震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让她进来。”
门开处，江婉柔几乎是踉跄着扑进来的。她面色惨白如纸，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不住眼底的惊惶。
“震哥……”一开口，声音便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救我！快救救我！”
顾震起身，动作沉稳地拿起保温壶，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坐下，慢慢说。”
江婉柔颤抖着接过杯子，水晃出来烫了手也浑然不觉，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我……我完了！我可能要暴露了！”
“怎么回事？”顾震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沈念姝！”这个名字在江婉柔的她齿缝里挤出，带着刻骨的恐惧。
“她……她昨天跟我提，国外已经有了dna鉴定！怎么办？震哥！要是江家去验……发现我不是江婉儿，我就彻底完了！”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一定要救我……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我要是出事，你顾副总的位置，也坐不稳的！”她语无伦次，最后一句更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威胁和哀求。
顾震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瞬间掠过的冰冷寒芒。
他擡手，极其克制地轻拍了一下江婉柔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依旧平稳：
“别自己吓自己。沈念姝的话，未必可信，我会留意她的动向。你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心神，多花点心思在老太太身边，比什么都强。”
费尽唇舌，连哄带稳，好不容易将濒临崩溃的江婉柔送出门。
办公室门合拢的轻响刚落，顾震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从容瞬间冰消瓦解。他背对着门，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dna鉴定……这消息他前几日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有声张。没想到沈念姝竟也如此迅速地知晓？这个女人不简单。
江婉柔虽蠢钝贪婪，但最后那句嘶喊却歪打正着——她现在确实不能倒。
这不仅关乎他顾震在江氏的地位，更牵动着渝城那边刚刚扎下根的“织梦”，牵动着萧杭宇和林晚晚！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年轻男女的嬉笑声，打破了寂静。
秘书小陈恰好拿着一份文件进来请示，顾震目光扫过门外，状似随意地问：“外面什么事，这么热闹？”
“哦，是市场部的江策远，”小陈解释道，“给同部门和其他几个关系近的部门同事派了些小礼物、点心什么的。他刚来不久，人很活络，人缘相当好，听说公司有好几位元老都对他印象不错。”
江策远？江雪月的儿子？顾震眼底幽光一闪。
他沉吟片刻，对小陈道：“手上的事放一放。”
随即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私人名片和一张写着地址和名字的纸条，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拿上这个，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叫‘龙老大’的人。让他帮我查清这个女人的底细！记住，要快，更要绝对保密。”
“是，顾总！”小陈神色一凛，双手接过，立刻转身离去。
看着小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震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老周，我要看江策远入职以来所有经手项目的完整资料，包括资金流水、合作方背景，越细越好，尽快。”
电话挂断，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厚重的云层吞没，办公室内的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如同他此刻翻腾的心绪。
……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
不多时，下属陆续将一摞摞文件资料堆放在顾震宽大的办公桌上。
他埋首其中，指尖划过冰冷的纸张，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行行数字、一个个名字。
空气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他偶尔在记事本上疾书的笔尖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