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朱允炆委屈极了!
面对满殿文武的不解、御座上朱元璋渐盛的怒火,朱允熥缓缓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悲戚,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皇爷爷稍安勿躁,孙儿的话还没说完。”
“孙儿本心,从未想过要当皇帝。这九五之尊的皇位,非有经天纬地之才、承万钧之重之魄者,不可居也!
皇爷爷您从濠州的破庙里杀出,手提三尺青锋,凭着一腔孤勇战遍天下枭雄——陈友谅的战船、张士诚的坚城、元廷的铁骑,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才闯过去?
您荣登大宝后,夙兴夜寐,五更起批阅奏折,夜半还在考量边镇防务,勤政爱民之心,世所罕见。
孙儿每次在文华殿外看到您书房的烛火亮到天明,都忍不住心疼;每次听蓝玉舅舅说您当年亲征前线冻裂了手指,都忍不住敬佩。这样的帝王,孙儿连效仿都难,怎敢奢谈‘取而代之’?”
“可若父亲还在,皇爷爷百年之后,他自然能从容接任大明江山——父亲跟着您处理朝政二十余年,懂实务、镇勋贵、抚百姓,有那个能力,更有那个位格继承皇位。那时孙儿便守着自己的亲王封地,做个闲散王爷,饮酒读书,安度一生,何等自在?
可天有不测风云,父亲英年早逝,皇爷爷您却要立允炆二哥为储君…到了这一步,孙儿才不得不站出来反对,不得不毛遂自荐,想替皇爷爷分忧,替大明江山扛下这份责任。”
说到此处,朱允熥刻意停顿了一瞬,目光如刀般扫过朱允炆及其身后的方孝孺、黄子澄等人,声音陡然转厉,每一个字都像砸在金砖地面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因为,以允炆二哥的能力,真的担不起大明皇帝的九五之尊!”
“皇爷爷您信孙儿,孙儿与允炆二哥从小一起在东宫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孙儿比谁都清楚。
他的能力之低下,连苏州河堤的高低都分不清;
他的性格之懦弱,遇到文官反驳便不敢坚持己见;
他的行事之幼稚,居丧期间还想着添蜜饯;
他的眼界狭隘,只看得见文官口中的‘仁政’,却看不见边军缺棉衣、百姓藏隐田。
这样的人,如何能扛得住大明的江山?”
“皇爷爷您千万不要被他‘仁厚’的表象欺骗,更不要被他身边那些腐儒蒙骗!
他们读了几本圣贤书,便以为能治国平天下,实则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去年江南赈灾,若不是周衡坚持改河堤,今年大水早淹了苏州;
今日他们围着允炆二哥喊‘仁君’,可真到了御敌的时候,他们只会说‘陛下当施恩’‘陛下当亲征’,半点实在法子都拿不出来!”
“若孙儿不阻止,放任允炆二哥登基,他定然会在这群酸儒的鼓动下,违背您定的《皇明祖训》,悍然削藩——到时候,诸王不愿束手就擒,必然会起兵反叛,甚至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发动靖难。
那时天下大乱,大明国本动摇,刚过上安稳日子的百姓,又要重新陷进战火与血腥里!”
朱允熥越说越激动,胸膛微微起伏,却始终保持着对朱元璋的恭敬:“是以,孙儿站出来,不是为了皇位,是不愿看到朱家血亲自相残杀,不愿看到大明江山毁于一旦,更不愿看到天下百姓再受苦难!
这不是孙儿目无君父、欺君罔上,是孙儿不得已而为之——是皇爷爷您逼得孙儿不得不如此啊!”
轰!
这番话如同闷雷在奉天殿内炸开,震得所有人神魂俱颤,连殿外的秋风都似被这股气势逼得停滞了一瞬。
御座上的朱元璋,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龙椅扶手,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他没想到朱允熥会把话说得这么透、这么直接、这么正气凛然…甚至连“靖难”“削藩”都直言不讳。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等几位年长藩王,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朱允熥。
这小子的借口,居然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把“争储”说成“为江山百姓”,倒让他们这些‘野心勃勃’藏着夺嫡心思的叔叔们,莫名生出几分“汗颜”。
可“汗颜”之外,更多的是哭笑不得,想当皇帝就直说,偏要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实在虚伪得很!
而朱允炆一党早已气得浑身发抖。
黄子澄更是气得手指都在颤,指着朱允熥破口大骂,声音都变了调:“你诽谤!你污蔑!你凭空捏造!你为了争储,不惜诋毁兄长、辱骂朝臣,卑鄙无耻至极!你这样毫无底线的人,如何配做大明储君?”
骂完,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朱元璋连连叩首:“陛下!臣要弹劾三皇孙朱允熥!此子肆意妄为,中伤二皇孙殿下,扭曲是非、卑劣无耻,毫无皇孙的羞耻之心,丢尽了皇家颜面,更损毁了陛下威严!其罪当诛,请陛下乾纲独断,为二皇孙做主!”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方孝孺、齐泰、礼部尚书刘仲志等朱允炆嫡系,也纷纷出列跪倒,个个义愤填膺!
朱允熥不仅骂朱允炆,连他们这些“辅佐之臣”都骂成了“酸儒”“绣花枕头”,
更戳破了“鼓动削藩”的隐秘心思,哪怕这话是真的,也绝不能认!
一时间,满殿文官对着朱允熥口诛笔伐,恨不得将他按在地上狠狠揉搓,洗清这“污蔑之罪”。
支持朱允熥的蓝玉、常茂、常升、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定远侯王弼等淮西勋贵,见文官们齐齐发难,顿时急了。
蓝玉第一个撸起朝服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几步跨到朱允熥身后,脸红脖子粗地跟文官们对呛:“放你娘的屁!允熥说的是实话!去年苏州河堤的事,老子也听说了,若不是周衡,你们早把事办砸了!”
常茂也跟着帮腔,虽没多少文雅话,却胜在嗓门大、气势足:“就是!你们这群酸儒,除了会咬文嚼字,还会干啥?边军缺棉衣的时候,你们咋不说‘仁政’?”
武将们虽不擅长引经据典,却胜在粗鄙直接、嗓门洪亮,再加上个个膀大腰圆、叉着腰站在那里,气势上竟压过了文官。
一时间,奉天殿内吵成一团,文官的“之乎者也”与武将的“粗话俚语”混杂在一起,乱得像菜市场。
直到朱元璋缓缓抬眼,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乱作一团的文武,没说一个字,却让殿内的嘈杂声瞬间像被掐断了喉咙般消失。
文官们连忙整理好朝服,武将们也悄悄放下了袖子,一个个乖得像鹌鹑,规规矩矩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一场幻觉。
站在‘战场’中央的朱允熥看得哭笑不得,心中却陡然一凛。
老朱的威严,竟已刻进了文武百官的骨子里。
这是他用二十多年的铁血手腕、无数的鲜血与生命铸就的权威,无人敢违逆。
哪怕骄横如蓝玉,此刻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殿内重归寂静,朱允炆才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