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思羽号的早晨在忙碌的操练中开始。尽管上官烈带出来的精兵们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但是他仍然以锤炼精兵的态度在带这支队伍并且始终相信养兵千日,终有用的一日。
思羽号的可使用空间十分广阔,尤其在船舱内部竟然还有一片不可思议的开阔空间可供人操练,眼下,几十名精兵正在按照上官烈的指示跑圈热身,等一下他们还要操练弓射、武术、刀枪剑戟等武艺,之后则是兵法、伪装、经商等等方面的课程。可以说,上官烈手下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各项全能、出类拔萃的精英。
按照以往的惯例,士兵们正在进行跑圈,对他们来说,这早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根本不算什么,然而今天进展到一半不到的时候,突然队伍里起了一阵骚动,前排的人还在跑,后排的人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上官烈拨开人群,走上前去,却见一名叫做陆甲的士兵正被人从地上扶起来。
“病了?”上官烈伸手探向陆甲的额头,因为手下冰冷的触感不由皱起眉头。
陆甲惭愧地低下头说:“属下、属下没事。”话虽这么说,他的脸色却十分难看。此时陆甲的脸色苍白,嘴唇甚至已没了血色,与之相对的是,他的眼窝下面却是一片乌青,简直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昨晚没有睡好么?”上官烈问,对他来说这些兵士不仅是属下也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论于公于私,于利益或是感情他都十分看重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陆甲轻轻点头:“谢主人关心,属下确实没有睡好。”
上官烈说:“那今天你就别操练了,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随后直起身来对王铮吩咐道,“找人给他看看是什么问题,抓点药让他吃。”
王铮领了命,着人扶了陆甲下去休息了。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其余的兵士见事情处理完毕便自觉地各归各位,开始按部就班地操练起来,除了梁杉柏。
虽然不是上官烈的手下,但是梁杉柏从上了这艘船的第三天起便主动要求跟着上官烈的亲随们一起操练武艺,上官烈起头来就见梁杉柏正一脸阴沉地看着这边,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柏,”上官烈喊他,“怎么了?”
梁杉柏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
上官烈心里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便道:“剩下的人继续操练。”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陆甲在当天下午突然就死了
望着覆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擡出去,上官烈的心情不是太好。女人的哭泣声“嘤嘤”回响在船舱之中,就在昨天,陆甲还曾跟大家一起兴高采烈地挑选布匹胭脂,他在吴国找了个相好的,已经约好了这几日就要上门提亲,谁想到好事未到,人却已经先走一步了。
上官烈吩咐王铮:“找个好地方把他葬了,给他家里还有那个女人那都多送点抚恤金去。”
王铮听了吩咐,退下了
上官烈觉得船舱里有些压抑,因而推开门出去。今天是个阴天,浏河上难得也起了波涛,从出海口一路推移过来,海风猎猎,吹得人衣袍作响。祝映台正站在外面的甲板上,身旁跟着小刺猬思悠,见到上官烈出来微微一礼。
“你找我有事?”上官烈问。
祝映台向一旁走了两步,上官烈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说:“怎么了?”
祝映台说:“你有没有觉得阿柏最近有些不对劲?”
上官烈还以为祝映台要与他说什么,此时听了不由得有些无奈又好笑说:“他不对劲不是一时半会了,他现在对你的态度,就是我这个旁观者看着也觉得不对劲。”
祝映台愣了一下,脸猛然就红了,他说:“我、我不是说这个。”
上官烈说:“不是说这个,那是哪个?”
祝映台说:“我昨晚看到……”
“昨晚?祝映台却又突然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他在脑子里又再想了一番决定还是不要随便下结论得好,因此说:“算了,没什么。”
上官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见祝映台确实是闭了嘴不打算再吐露一个字了,于是道:“好吧,那我去忙我的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祝映台说:“……好。”
上官烈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我听闻再过段时间吴国要举办祭祀大典,不少巫者都会赶来参加盛会,或许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打听一下燃阴宫的下落,没准就能得到点消息。”
祝映台心事重重地擡起头来说:“有劳你费心了。”
上官烈看他这样子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挥挥手说:“罢了罢了,你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说完,便腿离开了。
祝映台出神地望着上官烈离去的方向,心里却反复琢磨着上官烈刚刚的那句话。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想,他来到这个时代的任务本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前世,解开他和梁杉柏前缘扭曲的症结,还复后世的梁杉柏一个正常的人生,避免魂散的局面,而他现在到底都做了什么呢?
思悠轻轻拉了拉祝映台的袖子说:“师父。”
祝映台低下头去,却见思悠一张白嫩的小脸皱得紧紧的,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祝映台蹲下身问。
“这里,不太对。”思悠轻声说。
“不太对?”祝映台环顾四周,见着有人陆续从船舱里出来,一个女子哭哭啼啼地被人扶出,已然是哭得快要晕过去了的样子。祝映台以为思悠说得是新死之人的阴气,遂道,“这儿刚刚有人离世气场难免有些不平。”
“不是的师父,”思悠摇了摇头说,“这个人,死得不大对劲。”
祝映台的眼神猛然一凛,问思悠:“你说什么?”
思悠说:“我说这个人死得不正常,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思悠蹙起了小小的眉头,他说,“像我们这种精怪,对于天地灵气是最最灵敏的,因为就是要靠气来修炼,我总觉得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祝映台警觉地站起身来。他曾经也是一个能够感应气场的人,然而到了这个年代以后却完全丧失了这种本领,再后来,连罗睺都失去了控制,老实说,以他现在的能力,或许还不如当初在现世之时的一半厉害,这也让祝映台在无形中对梁杉柏产生了一种依赖,尽管连他自己都未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思悠说:“我、我不知道,我只能感觉……有什么……”突然,他噤声不语,躲到祝映台身后,拉着他的衣袖,身体不住地颤抖。
“思悠?”祝映台转过脸去,却见梁杉柏正从船舱内慢慢走出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祝映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但是此时在他眼前的梁杉柏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容貌,但是从前的梁杉柏从来不会让他觉得有如此大的压力,这感觉就和昨晚他所见到的独自站在甲板上面对风雨的梁杉柏一样,虽然他并不知道昨晚梁杉柏在于什么,祝映台当时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狂风骤雨敲打下的河面,梁杉柏当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单手撑地,就像是在举行一个仪式,又或者是与什么东西在对峙,而祝映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片乌云。
虽然祝映台看不见,却有种莫名的感觉,梁杉柏昨晚确实看到了什么。祝映台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可是他真的觉得梁杉柏和以前不一样了。就从,就从那一晚他们拜堂以后开始。
注意到祝映台的眼神,梁杉柏猛然转过脸来,祝映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因为梁杉柏的眼神是那么冷。当发现是祝映台的时候,梁杉柏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从冷冰冰的凶狠变作了一种故作的冷漠,祝映台顿时感到身上一松,那种如有实形的压迫虽然没有了,但那种奇怪的冷漠与忽视却又让他难受起来。
又来了,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祝映台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他想要拉住梁杉柏问他个清楚,问他现在到底当他什么,为什么对他忽冷忽热,昨晚又发生了什么!然而就在祝映台正要上前的时候,船舱里突然发出了急促的“啊”的一声,祝映台一愣,梁杉柏已经飞快地冲了回去。
又一个人倒下了。
上官烈皱着眉头听属下的回报,这次倒下的兵士叫做王全,和陆甲住一个舱房,所有的症状都和陆甲一样,体温低,眼窝凹陷黑青浑身无力,除此之外检查不出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