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谢燕（九）

栖梧和小草一直住在林子里，谢燕离开后她就肩负起给小草换粮，打扫兔窝的任务。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自己还懂享受的家伙，可它只是一只兔子，也不能指望它能给自己动手做个三菜一汤。

一人一兔在林子里住了好多年，小草有时候会很想大乖，但是也知道对方去了前线那种危险地方，栖梧不能去。

它想着等大乖从前线下来就可以去找他，他不回来的话那自己主动点找他，它真的很想念大乖在的日子，栖梧这家伙就喜欢成天薅自己，毛都要秃了。

再次听见谢燕的消息是在他离开的第七年，凌晨时分的风很冷，林子里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它在窝里睡觉就听到有人朝这边走的声音。

它还以为是栖梧，她最近总是要去林子深处解决那些外来的东西，半夜回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等人走近，它才发现，来的人是铃。

对方穿着战斗服，手中握着断了一半的长剑，她整张脸上都沾着血污，浑身狼藉，和七年前拖着重伤的鸣来到这里时一样。

她有些无力地坐在院子的地上，用袖子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脸。

小草从窝里探出头，对方也察觉到它，朝那边看了一眼。

“我来找栖梧，她在家吗？”

小草一惊，它之前都没在两人面前说过话怕给栖梧他们添麻烦，但她好像一早就知道自己开了智。

“栖、栖梧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要不要…进屋？”

铃摇头用断剑支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脏污。

栖梧回来的很快，铃只等了几分钟。

“来了，要进去坐坐喝杯水吗？”

她面色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对方会来，铃看见她时眸色复杂，嗫嚅着唇好半晌没说话。

栖梧抱起小草安静地等着，直到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枚勋章。

“这是谢燕……托我带给你们的。”

“大乖？！他是不是要回来了，这个是他给我们的礼物吗？！”

小草有些兴奋，栖梧只是用手摁住它的脑袋让它别乱动。

铃原先难以开口的话在听到小草的话后更是不知要怎么说。

气氛凝滞时栖梧伸手拿过那枚勋章，那是一枚银白色的勋章，上面属于基地的标志用的是掐丝珐琅工艺，这项工艺居然能被保留下来，人类对于自己的文明当真是执着。

“……谢燕，在我们第三次突袭时牺牲了，这是他唯一的遗物。”

“什么叫，牺牲了？”

小草挣开摁着它脑袋的手看向铃，“什么叫，牺牲？”

它的声音在发颤，它一会看看栖梧一会看看铃，希望有人能替它回答这个，简单又困难的问题。

谁也没说话，它跳下去朝着树林出口处奔去，栖梧将徽章收好。

“和我说说全部的情况吧。”

“……我和他同在一个队伍，我们是突袭计划的先锋队，但是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我们那一队几乎全军覆没，为了拖延时间等支援到来，他用自己做诱饵，带走了一部分异化的兽类给我们减轻压力争取时间。”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

铃看着栖梧的眼睛闭上了嘴，她没有办法在对方面前阐述那惨烈的死相。

“我知道了，有葬礼吗？”

她点头，“三天之后，基地会对牺牲的人举行大型的悼念仪式”。

栖梧没回应，将人送走之后在一个草堆里找到小草。

它蔫蔫地躺着，栖梧去抱它像安抚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它的背。

小草变得很沉默，有时候看着某个地方放声大哭。

第三天的时候，栖梧带着它去参加葬礼。

偌大的广场上站了很多人，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铃站在其中一列的第一个，胸口处戴着一朵白色的绢花。

台上，一个基地的高层讲话，然后宣读牺牲人员的名单，很多很多个，他们有的像铃一样有着自己简短的名字，有的则是一串编号。

小草被栖梧抱在怀里，当名单念道它熟悉的谢燕两个字时才抬头看了一眼。

在虚造的蓝天下，他们的名字只这样短暂的出现过，广场一片死寂，而死寂的角落里，一只没什么存在感的兔子泣不成声。

铃似有所感地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沉默，依旧是沉默。

他们连悼念死亡的时间都是短暂的，这一次站在广场上的人下一次可能就出现在名单上，他们在这场悼念仪式过后又将投身战争中。

栖梧听到了谢燕的名字，也听见排在他之后的，鸣的名字。

那日离开时的三个背影，最后只剩下一个，孤独又寂寥。

“栖梧，我们带大乖回家吧，我们带他走吧，我们不是他的家人吗……”

小草用爪子扒拉着她的衣服，它忍着哭腔试图将每个字说清。

“……小草，大乖不属于那里，我们带不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