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番外：冬日壁炉与未说出口的诗

第30章番外：冬日壁炉与未说出口的诗

第一场雪落下时，苏清辞正在整理旧物。

顶楼储藏室被陆衍之改成了小阁楼，铺着厚厚的地毯，角落里放着一个铸铁壁炉，此刻正燃着松木，火苗跳跃着，把空气烤得暖融融的。苏清辞蹲在一个樟木箱前，翻出一叠泛黄的信纸，是他年少时住院写的日记。

“在看什么？”陆衍之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进来，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却在靠近壁炉时迅速被暖意包裹。他把其中一杯放在苏清辞手边的矮凳上，弯腰看他手里的信纸，“这是……你十五岁那年的日记？”

“嗯。”苏清辞指尖划过纸页上稚嫩的字迹，忽然笑了，“你看这里，我说‘今天窗外的雪好大，陆先生送来的围巾有点扎脖子，但很暖和’。”

陆衍之凑过去看，果然看到那句歪歪扭扭的话，旁边还画了个简笔画的雪人，雪人脖子上围着一条波浪线的围巾。他忽然想起那年冬天，自己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了条羊毛围巾，特意让店员绣了朵小太阳在角落，结果苏清辞后来住院，他没敢亲手送，只托护士转交，还紧张地叮嘱“别说是我送的”。

“那时候觉得你好严肃。”苏清辞捧着热可可，小口啜饮着，睫毛上沾着壁炉的热气凝成的细珠，“每次来医院都穿着黑色大衣，站在病房门口看我，像个小老头。”

“怕吓到你。”陆衍之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那时候你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不能受刺激，我练了好久才敢在你面前笑。”

苏清辞仰头看他，忽然发现陆衍之眼角有了极淡的细纹，是这几年陪着他熬夜、担心留下的痕迹。他伸手轻轻抚过那道纹路，声音软软的：“现在不用练了，你笑起来最好看。”

陆衍之被他直白的夸奖说得耳根发烫，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转而拿起另一本日记翻看。这本的纸页更薄，边缘都卷了角，里面夹着一片干枯的向日葵花瓣。

“这是你第一次出院时夹的吧？”陆衍之记得清楚，那天他推着轮椅带苏清辞去公园，苏清辞指着花坛里的向日葵说“想摘一朵”，他怕花上有虫，就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花瓣，夹进了他的书里。

“嗯，”苏清辞点头，指尖捏起那片花瓣，“那时候觉得，能像向日葵一样晒晒太阳，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壁炉里的木头“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到炉壁上，又慢慢暗下去。陆衍之忽然起身，从樟木箱最底层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时，里面露出一叠厚厚的信封，信封上的邮戳从五年前一直延续到现在，收信人都是“陆衍之亲启”。

“这是什么？”苏清辞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没写完的诗。”陆衍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已经磨得发白，“那年你在疗养院参加诗歌比赛，写了一半就咳得厉害，后来就忘了，我帮你收起来了。”

苏清辞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晕染，是他咳血时不小心蹭到的，只写了两句：“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时，我忽然觉得，活着真好。”

后面是大片的空白，像未完成的心事。

“那时候在想什么？”陆衍之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好奇。

“在想你啊。”苏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却还是老实回答，“那天晚上你守在我床边，月光照在你脸上，我就觉得，就算要一直吃药、一直住院，只要能看着你，好像也没那么难。”

陆衍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把苏清辞紧紧抱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清辞……”

“我还写了好多呢。”苏清辞从他怀里挣出来，笑着从铁盒子里翻出另一封信，“你看这个，‘陆先生的西装口袋里，总藏着我喜欢的柠檬糖，他说酸的能止咳，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觉得药苦’。”

“还有这个，‘今天练走路时摔了一跤，陆先生的眼眶比我还红，他说“以后我抱着你走”，可我想快点好起来，能自己走到他面前’。”

一封封读下去，壁炉的火光在信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细碎的欢喜与依赖，像温水一样慢慢漫过两人的心底。陆衍之忽然发现，原来在他小心翼翼守护苏清辞的同时，苏清辞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悄悄珍藏着关于他的一切。

“还有最后一封。”苏清辞拿起铁盒子最底下的信封，这封是新的，信封上画着两只依偎的小猫，“是昨天写的，还没给你。”

陆衍之接过，指尖有些发颤地拆开。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写着：“雪落在壁炉上时，我忽然懂了，所谓永恒，不是永不分离，是明明知道会有终点，却依然想和你把每个瞬间，都过成永远。”

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爱心，里面写着“陆先生和清辞”。

陆衍之擡起头，看向苏清辞。苏清辞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像有星星落在里面。他忽然俯身，吻住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唇。壁炉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把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流动的画。

“我也有没说出口的话。”陆衍之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沙哑，“从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你，我就想，这个小朋友这么乖，我一定要护着他，护到我走不动路的那天。”

苏清辞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说：“那我们说好，要一起走不动路。”

“好。”陆衍之替他擦去眼泪，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一起变老，一起看雪，一起在壁炉前看日记，看到牙齿都掉光。”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簌簌地落在阁楼的玻璃上，像无数细碎的吻。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着，松木的香气混着热可可的甜，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苏清辞靠在陆衍之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未说出口的诗，那些藏在日记里的话，都不如此刻的温暖实在。

他们的故事，不需要惊天动地的誓言，不需要轰轰烈烈的情节，只需要这样一个又一个平凡的瞬间——雪夜的壁炉，温热的可可，未写完的诗，和身边这个人，就够了。

“陆先生，”苏清辞打了个哈欠，往他怀里缩了缩，“我有点困了。”

“睡吧。”陆衍之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靠得更稳些，“我在。”

苏清辞闭上眼睛，很快就坠入了梦乡。梦里有向日葵田，有海边的风，还有永远对他笑着的陆先生。

陆衍之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轻轻拿起那封新写的便签，放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那里常年放着苏清辞的药、润喉糖，还有一颗柠檬糖，现在又多了一份，关于永恒的秘密。

雪还在下，壁炉还在燃，他们的故事，在细水长流的时光里，继续着，甜得像刚化的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