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黑风寨不是普通贼寇,是反贼
丁修疑惑地看了李敬程一眼,接过纸,目光落下,逐句读了起来。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起初他有些漫不经心,可读到“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时,脸色瞬间变了。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写得何等壮烈。
字字句句都透着宁死不屈的风骨,必能流传千古。
“李举人,这是你写的?”
李敬程摇头,“是我学生苏原写的,他说,这首诗既是写石灰,也是写他自己。”
丁修赞叹道:“不愧是神童,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徒弟……”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心猛地沉了下去。
苏原托物言志,以石灰自比,明着说他不怕刘世昌,却把自己这个县令架到了火上烤。
一个人,一旦被镶嵌进极具传播力和感染力的诗词作品的叙事背景,在后人反复传唱、赏析和解读这些过程中,他的名字和事迹也将最大程度的传播和固化。
比如这首《石灰吟》,后人读起,会知道刘世昌恶贯满盈残害神童,会说他丁修与刘世昌同流合污,徇私枉法,置神童生死于不顾,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甚至连累后世子孙。
想到这里,丁修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一个七岁的孩子,竟有如此心思?
好恐怖的神童。
丁修又读了一遍这首诗,字里行间的刚烈,像一把无形的刀,悬在他头顶。
他下意识问李敬程道:“这真是苏原所写?”
李敬程非常肯定地点头,“的确是他写的,这首诗若流传开来,大人觉得,后人会如何评价?”
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丁修喉咙发紧,“本县正准备将谶语和黑风寨贼寇之事上报青州知府,请知府大人定夺。”
李敬程却笑了,“大人真以为刘世昌能稳坐县丞二十余年,是凭他自己的本事?青州府里,怕是早就有人跟他沆瀣一气了。这密报送上去,说不定先遭殃的是大人自己。”
丁修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听李敬程的意思,刘世昌与知府的关系,恐怕比自己跟知府还要亲密?
“那该如何是好?”
“大人莫急,我学生苏原倒有一计。”
丁修眯了眯眼,“苏神童有何妙计?”
李敬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此计不仅能帮大人擒拿刘世昌,还能给大人一个泼天的功劳。不过,这需要大人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丁修紧紧攥着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拿下刘世昌,博一个升迁的机会,要么等着《石灰吟》传唱天下,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丁修一脸决绝,“只要能铲除刘世昌,护住云县百姓,本官什么决心都有。李举人,快说说苏神童的计策。”
“大人,苏原就在衙外候着,他说,此事关乎云县安危,需当面与大人细谈。”
丁修一怔,随即扬声道:“让他进来。”
苏原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后堂,虽身形瘦小,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从容。
他对着丁修拱手行礼,目光清澈坦荡。
丁修盯着他,情绪复杂,“你倒是敢来,这首《石灰吟》,是特意写给本县看的?”
苏原不卑不亢,“这首诗既是自勉,也是肺腑。刘世昌勾结贼寇,谋害乡邻,此等恶行若无人遏制,云县百姓何时能得安宁?大人身为父母官,岂能坐视不管?”
丁修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叹道:“罢了,你既敢写,想必已有对策。说吧,到底有何妙计?”
苏原微微一笑,“大人前些时日推行四六分水,已是大功一件。但仅凭水利政绩,恐难有大的升迁。若能一举铲除云县三害,未来几年,升任知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进步。
可蹉跎这么多年,丁修也知道,自己没有政绩,升迁大致是无望了。
但如果能升一升,总是好的。
苏原的话让他眼中闪过一丝灼热,可随即又黯淡下去。
“铲除三害谈何容易,刘世昌把持县衙二十余年,黑风寨盘踞深山,白莲教更是根基盘错……”
苏原却不以为然,“事在人为。第一步,需练兵,大人召集全县壮丁,编练乡勇,手中有了人,刘世昌便再难掣肘。”
丁修却皱起眉头,“练兵需粮草军械,云县库房空空如也,何来银钱?”
苏原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剿灭贼寇,自然要花钱,但这钱,未必非得官府出。”
他上前一步,声音朗朗:“大人可召集全县富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住着高宅大院,吃着山珍海味,为何能安稳度日?只因还未遇上黑风寨。”
“大人不妨问问他们,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贼寇劫了,冤不冤?”
“要让他们明白,没有贼寇的日子,才是好日子,才能安心吃喝,放心做买卖。他们若肯出钱助大人练兵剿匪,将来商铺无恙,家财安稳,这笔账,他们算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