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二桃杀三士

夏日午后，烈日当头，蝉鸣阵阵。

课堂内，李敬程正端坐案前，教苏原和李瑾瑜如何作八股文。

八股，为文章的八个部分，即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股，是对偶的意思。

前世，教科书里骂八股是思想的镣铐，可现在，为了科举，必须玩命写八股。

苏原真沉下心来学，才发现八股不全是糟粕，能锻炼人的文字驾驭能力、逻辑组织能力和知识记忆能力。

李敬城能考中举人，自然是八股文的专家。

他说道：“破题需扼住题眼，如学而时习之，当点出学贵有恒之意。”

李敬城正滔滔不绝地讲着，看到赵秀宁突然走进课堂，脸色一沉，忍不住呵斥道：“说过多少次了，上课期间不得擅闯。”

赵秀宁委屈道：“老爷，县尊大人到了。”

李敬城：“……”

此时，丁修已经进了院子。

“本县贸然来访，还望李举人莫怪。苏神童，别来无恙？”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原细看他眼底，虽有倦色却无惊惧，想来这次青州之行，问题不大。

他拱手道：“丁大人从青州府回来了，一路辛苦。”

李敬城请丁修在院中大树底下的石桌旁坐下，春桃端来的凉茶他一口没喝，只是盯着杯中晃动的涟漪，半晌才幽幽开口。

“苏神童是没瞧见，王知府看了那些账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当时我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后背一个劲儿冒冷汗，真怕他拍案而起，说我诬陷同僚。”

回想起当日情景，丁修颇有感慨。

苏原淡然一笑，“刘世昌跟王知府有来往，王知府自然没少从他那拿到好处，大人把刘世昌连根拔了，等于断了他的财路，他心里能痛快？给你好脸色才怪。”

丁修深以为然，“可不是嘛。我后来跟他说，那些往来信件我当场就烧了，绝不让半分污名沾到他身上，他那脸才缓和过来，说我办事稳妥，一口一个老弟。”

说到这里，丁修脸上不是高兴，反而愁云密布。

“可末了，他给我派了个差事，尽快剿灭黑风寨。我请他出兵相助，他倒好，拍着我肩膀说，你能平定刘世昌，拿下黑风寨自然不在话下。”

“这明摆着是生我的气，故意给我穿小鞋。得罪了上司，将来我的日子怕是难熬了。”

苏原却摇头，“大人此言差矣。拿下黑风寨，那可是实打实的政绩，朝廷知晓了，小则赏银嘉奖，大则升迁调任。到时候你还怕王知府？说不定将来能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能进六部。”

丁修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亮。

他今年刚满四十，鬓角尚无半分白霜，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进六部这等往日想都不敢想的事，被苏原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竟让他心头猛地一跳，热血跟着沸腾起来。

“可拿下黑风寨谈何容易啊，那伙贼寇占着天险，又凶悍得很。”他虽心动，却仍有疑虑。

苏原打断他，“谁说要硬攻？田有计说过，黑风寨分三六九等。日子过得紧巴，好酒好肉只有三个当家能享用，底下的喽啰顿顿只能喝稀粥。如今刘世昌死了，没人给他们送粮草，日子只会更难。”

“至于三个当家的，面和心不和。白虎贪财，黑熊鲁莽，灰狼最是滑头。田有计说，前阵子就因为分一批抢来的绸缎，三人差点动了刀子。刘世昌在时还能调解，如今没了掣肘，裂痕只会越来越大。”

闻言，丁修倾身向前，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你的意思是？”

苏原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点，“贼寇也不是天生就想当贼，谁不想洗白身份，堂堂正正地当个体面人？若是给他们一个机会，给他们一个职位，你说他们会不会动心？”

他顿了顿，抛出核心，“大人可以放出话去，官府给两个招安名额，先到先得。”

丁修脑中嗡的一声，像是有盏灯骤然亮起。

他捻着胡须，越想越觉得妙，“两个名额，少了则争，多了则乱。先到先得，这是逼着他们内斗啊。”

他再看苏原时，眼神里已满是惊佩。

这孩子才七岁，心思竟比官场老油条还深，一招二桃杀三士，够狠，够毒。

苏原颔首：“正是这个道理。”

丁修仍有疑虑，“若是他们不上当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招釜底抽薪，比派兵围剿省力多了。”

早在计划杀刘世昌的时候，苏原就已经想到了铲除黑风寨的办法。

云县三害，一个也不能留。

丁修又问：“派谁去黑风寨传话合适？”

苏原还真有个人选，“田有计。”

丁修霍然起身，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干劲。

次日清晨，黑风寨的吊桥吱呀作响，田有计踉跄着走进寨门。

寨子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几个喽啰蹲在墙角晒太阳，见了他顿时眼睛瞪得溜圆。

“田有计？你咋回来了？”

田有计被推搡着去了聚义厅，刚站稳，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二当家黑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凶恶。

“你还敢回来，说，是不是官府派你来当细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