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不轨(上) - 转瞬即逝的黎明 - 江岸云鹤Offici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五十四章:不轨(上)

第五十四章:不轨(上)

陵山国的征兵令甫一颁布,便如巨石投入死水,进展的可谓是相当不顺利,它激起的不是慷慨赴国的涟漪,而是纨绔子弟们仓皇奔逃的浊浪。

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哪能受得了军营生活的艰苦自然是一听到征召消息就吓得逃之夭夭。

更令人齿冷的是那些父母的嘴脸,他们舍不得自己家的独苗去上战场送命,急得哭哭啼啼的,甚至干躺在自家门口撒泼打滚,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完没有了作为富豪和阔太太应有的气度,简直就像一群地痞流氓在大街上耍无赖。

“我只有这一个孩子,你们还要把他送上战场,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你们能赔得起吗?能赔得起吗?”

“我家孩子要是死了,我们家也就绝后了,你们要抓他,不如先把我抓走!”

“政府欺负人了!政府欺负人了!像我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就活该受你们的欺负吗?”

“哪个混账东西给政府提出这个征兵建议的?他娘的,要是让我发现了,老子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哪里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分明是在护着那堆用权势与钻营投机而堆垒起的家产。

在他们短浅的认知当中,仿佛只要自家儿孙不去沾染上战场的血腥,这泼天的富贵便可以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

沈知念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知道,面对着这样一群阻挡自己财路的难缠的家伙,自己不得不采取一些强制性的措施去应对这样的情况。

于是,这样一个恩威并施的征兵政策开始了正式的施行。

沈知念知道跟这群暴发户讲不清楚什么大道理——温真誉的那一套“强国安民”理论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这样一种见钱眼开的人!

所以,在这样的既定条件之下,惟一一个可能有效的方式或许就是威逼利诱,用律法的铁锁勒紧他们的脖颈,再用金银的诱饵勾动他们的贪念。

于是,他先将接受征召记入法律条文,任何用各种方式表现出抗拒和抵触的人都会被以“干扰国家治安”的罪名被追捕入狱并抄没家产,让那些曾经站在高处的人同时失去自由和财富。

在沈知念的思想里,这不是苛政,而是对付这群“利字当头”之徒的对症之药——当尊严可以被金钱买断,唯有剥夺他们最在乎的东西,才能让他们看清“国法”二字的分量。

同时,所有愿意参军的家庭有都险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助金——虽然他们的父母可能并不缺这一集钱,但至少可以体现出沈知念是多么“爱护”他的子民。

他们或许会对着这笔钱感恩戴德,却绝不会深思:当一个国家需要用牢狱威胁与金钱收买才能凑齐保家卫国的士兵时,这看似稳固的江山,早已在铜臭的侵蚀下被彻底蛀空了根基。

这恩威并施的政策,与其说是征兵的策略,不如说是一场对人性底线的测验。

它撕开了礼教的遮羞布,将一群人的自私与短视暴露在烈日之下,也揭开了这个时代存在着的隐痛。

这群进入了军营生活的纨绔子弟们,看上去整个的就如同进了监狱一样,整天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本应该属于青少年的朝气与活力。

方正的营区在他们眼中堪比禁锢自由的囹圄,整齐的营房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连清晨的号角声都化做了一阵阵绝望的哀鸣,这里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无比的黑暗和压抑。

他们往日里挥金如土时的飞扬神采,早已被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碾得粉碎——负重越野磨破了他们娇嫩的脚掌,烈日下的队列站垮了他们松弛的筋骨,粗糙的军粮刮伤了他们被珍馐养刁的肠胃。

青春该有的蓬勃朝气,在他们身上化作了挥之不去的萎靡,眼神空洞得像蒙尘的铜镜,再也映不出半分光亮。

并且,这些富家少年大多已经染上抽烟,酗酒,贪赌,纵欲之类的坏毛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根除的了的。

军营的铁律或许能暂时锁住他们的手脚,却锁不住那颗在声色犬马中泡得腐朽的心。

他们偷偷藏在床垫下的烟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闪出荧荧的光,伪装成水壶的酒壶让大半个营区的少年陷入沉醉,这些在严苛的纪律要求之下仍然存在的恶习,仿佛都在无声地宣告:这群被锦衣玉食豢养的纨绔子弟,早已失去了对纪律的敬畏。

沈知念此刻所见的,不过是一片令人窒息的荒芜。

他不会想到,在两年以后,国难当头的危急时刻,正是这群如今连正步都走不稳的少年,将会挣脱怯懦的枷锁,像淬过火的钢钉般一般勇猛地扎进敌阵;也正是这群此刻只会抱怨训练苦累的孩子,将会在硝烟中挺起自己的脊梁,用血肉之躯为破碎的国土筑起最后一道防线,为了捍卫国家的主权而英勇地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他们将在炮火中明白“家国”二字的重量,用生命注解“尊严”的含义——可这一切,在眼下的营区里,连一丝微光都看不见。

他们像一群无头苍蝇,在迷茫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对于他们而言,抱怨仿佛成为了每日的必修课,叹息比呼吸更让人习以为常,他们总是为逝去的奢靡唉声叹气,为未知的命运捶胸顿足。

在他们的人生字典里,从未有过“目标”与“志向”的字样,更遑论“理想”与“信念”。

面对未来,他们只有无边的惶恐与无措,仿佛被狂风卷离枝头的败叶,只能在命运的漩涡里随波逐流。

甚至于,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战斗,他们惟一知晓的,只是总统将他们送上了未知的战场。

在这样的状态下训练出的士兵,若是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一往无前也真是不太可能的。

他们的筋骨或许在日复一日的操练中增长了几分蛮力,但那颗被享乐蛀空的心,早已失去了搏动的力量。

并且,他们相当厌倦于这样的生活,或者说,他们讨厌战争。

这群陵山国人对战争的厌恶,并不仅仅源于对艰苦训练的反感和对死亡的恐惧--那些不过是浮在水面的泡沫,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

更深层的根由,藏在陵山国这群人矛盾的本性里:他们虽然见钱眼开,虽然自私自利,却至少没有到了见利忘义以至于丧尽天良的程度,他们不愿将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剽掠与抢夺之上,也不愿将损人利己的事情当做谋利的正道,这是他们的底线。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却凭着最原始的直觉,厌恶那种用鲜血浇筑的富贵,唾弃那种将杀戮包装成“荣耀”的谎言。

于是,当这批仅受过数月速成训练的士兵,被编入联军序列,在1937年5月踏上西征清涵国的征途时,他们的表现便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荒诞剧。

队列里的脚步拖沓得像是拖着无形的枷锁,握枪的手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面对冲锋的号令,眼神里的怯懦比斗志更鲜明。

若不是永绪、安华两国的军队还顾及着“盟友”的虚名,在枪林弹雨中勉强为这群少爷兵撑起一片庇护的屏障,他们恐怕早已化作战场焦土上无人收殓的炮灰。

过不了多久,这群“战场负担”和“温室娇花”们就被不堪其扰的洛川凛等人强制遣返到陵山国。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沈知念,可谓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那些投入的银钱、耗费的时日、倾注的精力,本应化作扩张版图的利刃,如今却都成了旁人的笑柄。

在他看来,所有的错都在那群“废物”身上——是他们辜负了自己的栽培,是他们玷污了陵山国的颜面。

他从未想过,当一个国家将战争视作生意,把士兵当成筹码,这场豪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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