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宁霜(上) - 转瞬即逝的黎明 - 江岸云鹤Offici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三十五章:宁霜(上)

第三十五章:宁霜(上)

赫连宁霜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猝然打开了远山绪心中那扇紧锁的暗门。

他望着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年轻领袖,眼中第一次掠过超越审视的情绪——那是对同类的辨识,是对恶意的共鸣,是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

在这套将人命转化为战争筹码的冷酷逻辑里,远山绪在赫连宁霜身上看出了与自己相通的本质:

对权力的绝对崇拜,对生命的彻底轻贱,以及对既定规则的全然蔑视。

所谓知音相惜,不过是两个以恶为能事的灵魂,在彼此身上确认了自身存在的“合理性”。

他想着,既然自己平等的怨恨每一个人,既然自己想要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那么,将那些“无用”或“有罪”的人送上扩张战争的前线,可真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

从此之后,他们不再是需要费心清除的“污染”,而成了可以消耗的“资源”;他们的死亡也不再是统治的任务,而成了对外扩张与侵略的燃料。

这种将恶与利完美缝合的算计,让远山绪感到一种近乎愉悦的战栗。

于是,总理府会议室里的灯光亮了整整一个下午。

当两个战争狂人、两个独/裁疯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时,一份同盟协议便在充斥着压迫感的沉默当中敲定。

没有冠冕堂皇的誓词,没有对和平的虚伪承诺,只有对侵略的默契,对掠夺的共识——

他们的结盟,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守护什么,而是为了共同制造更大的毁灭,把这个世界弄得更加乌烟瘴气。

傍晚之时,赫连宁霜坐在总理府的国宴餐厅之中,透过那扇华贵的落地窗凝望着外面冷冽而凄清的月色。

月光像一层薄冰,覆盖着这座城市的狰狞与死寂。

没有人知道,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踏上永绪国的土地了,上一次,还是在十二年前。

1910年4月20日,赫连宁霜出生于安华国国都长宁城的一个庄园主家庭,家境算是比较富裕,有田产也有铺面。

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因为一场由自然灾害引起的意外不幸罹难,年幼的宁霜只能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

后来,在赫连宁霜六岁那年,母亲的妹妹一家也搬了过来。

他们本来住在熙月山上的一个村庄中,日子没有多富裕可也勉强算是过得去。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打破了原先平稳而安宁的生活。

狂风卷着鹅毛大雪连下了三日,山间的积雪没过了膝盖,他们家简陋的篱笆被狂风连根拔起,单薄的屋顶终究扛不住积雪的重压,轰隆一声塌了半边。

田里的庄稼早已被冻得枯败,一年的收成都成了泡影,连过冬的柴火都被大雪埋在了山里。

眼看着家中已无半分存粮,屋顶又漏着风雪,想要修补却连一块现成的木板都找不到,根本没法再住人。

他们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揣着从雪地里面抢救出来的几件旧衣裳,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去投奔住在城里的姐姐一家,至少他们的物质条件比自己要好上很多。

只是这份投奔,终究带着一丝寄人篱下的窘迫。

小姨和姨父虽是成年人,住进姐姐家后,却总被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和自卑裹挟着。

他们见宁霜的母亲待人格外温和,家里的院落宽敞,器物精致,再想起自己如今一无所有的处境,便总觉得自己仿佛矮了半截,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姐姐嫌弃,更怕被旁人说闲话。

甚至于有的时候,庄园里的雇工觉得他们好欺负,故意背着主人克扣掉他们的吃的穿的,拿自己的粗茶淡饭去糊弄他们,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告诉姐姐,免得担上一个挑拨离见,多嘴多舌的罪名。

这份藏在心底的拘谨,让他们渐渐敛去了所有情绪。

在宁霜眼里,小姨和姨父似乎永远是板着脸的模样:

姨父每日沉默地帮着庄园里干活,累了也只是蹲在墙角抽袋烟,极少开口说笑;小姨则总在厨房和厢房之间打转,见了宁霜的母亲,说话也总是小心翼翼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于卑微的客气,却鲜少流露出亲近。

赫连宁霜那时年纪尚小,自然读不懂长辈们这份复杂的心思,只觉得自己的小姨和姨夫实在是太过严肃冰冷,远不如自己的母亲那般温柔和善,会笑着揉他的头发,会把温热的点心递到他手里。

不过,在他的童年里,小姨和姨父的女儿,也就是与他同岁的表妹陈晓婷,倒是让他有着不少好感。

两人年纪相同,又从小一起长大,相处的简直比亲兄妹还要亲密。

久而久之,随着年龄一天天增长,他们也就都有了那么一点青春萌动的情思。

安华国民风淳朴,并没有什么科学进步的思想观念,因此表兄妹之间约为婚姻的事情也算是比较常见。

双方父母见到宁霜和晓婷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处和谐,亲密无间,也有了撮合他们的打算。

1920年,赫连宁霜和陈晓婷都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他们便一同被送进了长宁城里最好的学堂--两个孩子上学的学费自然都是赫连宁霜一家承担的。

这所学堂青砖黛瓦,院里栽着几棵挺拔的青松,进进出出的都是衣着体面的学生,其中不乏有贵族甚至是王室的孩子。

只是,晓婷自小就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容易咳嗽,更别提跑跳了,在学堂里总显得比别的孩子文静许多。

有时候,学生们正在上着课,陈晓婷就会脸色突然发白,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把周围的同学都吓一大跳。无可奈何的,先生只能让赫连宁霜送她回家休息。

日子久了,对于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来说,停课养病倒成了一件常事。

她的父母自然对她的身体状况十分担心,他们到处求医问药,也经常去神殿当中为自己的女儿祈福。

然而,汤药吃了一副又一副,神香燃了一柱又一柱,晓婷的病却还是老样子,连一丝见好的迹象都没有,这让一家人的心总悬着,难得有舒展的时候。

另一边,赫连宁霜在学堂里倒是适应得很好。

他脑子灵光,先生教的功课一点就透,每次背书默写都是头几名,再加上家里条件好,把自己打扮的干净整洁,又不像某些贵族出身的纨绔子弟总是对别人呼来喝去的,正相反,他相当平易近人,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时间久了,学堂里的先生和同窗都很喜欢他,课间的时候,总有同学围在他身边问他一些自己在课上没听懂的问题,先生也夸他是读书的料,将来要有大出息的。

然而,安华国的教育,实实在在是相当落后的。

学堂里教的东西,十成里倒有七成是神学,剩下的才掺着些粗浅的文学和简单的算学,至于真正有用处的,格物致知的学问,更是连影子都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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