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迟暮(下) - 转瞬即逝的黎明 - 江岸云鹤Offici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七十二章:迟暮(下)

第七十二章:迟暮(下)

至于这个程玲月,她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年轻姑娘,生的纤细而瘦弱,一言一行总带有几分忧郁的神色,那神色并非无病呻吟的做作,而是被命运巨轮无情碾过的苍白印记。

她作为总理的情人,却不是像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样,主动巴结讨好对方,那些在权力场中翻滚的男女惯用的伎俩,在她身上竟然找不到丝毫的踪迹。

事实上,程玲月被送来总理府和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完全是被迫的。

她的存在,从始至终都是一场被迫的献祭,是权力者私欲祭坛上无声的牺牲品。

这场以“情”为名的悲剧,早在五年前便已埋下伏笔。

1940年的一天,赫连宁霜带着自己的小女儿曦雯前往长宁市长的私宅之中进行拜访。

两人在会客厅之中相谈甚欢,曦雯则被宅邸中的女佣带去后花园当中去玩耍。

当两人的会谈结束之后,赫连宁霜前往后花园去接回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

“这个姑娘是谁?”

“总理,她是我的独生女,叫作玲月。”那个市长在一旁礼貌地说。

就在这瞬间,秋千架上的程玲月不经意间擡起头,那双灵动如秋水的眼瞳,正好与赫连宁霜的目光相遇在一起。

在目光相撞的刹那,赫连宁霜浑身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座没有温度的塑像。

他在程玲月那白玉般纯净的脸庞上,清晰地捕捉到了陈晓婷的影子——那个他藏在心底多年的挚爱,那个早已化作回忆的名字。

任凭岁月流转,陈晓婷的音容笑貌却从未褪色,她始终像一道深刻的烙印,刻在他灵魂的最深处,成了毕生无法言说的隐痛,连回忆都带着剜心的疼。

直到那一天,赫连宁霜第一次见到程玲月,这个与陈晓婷有九成相似的年轻姑娘,一大段潜藏于心中的故人往事不由得如江海一般喷涌而出,让他不由得为之而潸然泪下。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怎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这实在太令人惊异了。

“总理,您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太舒服吗?”市长察言观色,适时地递上一句关切,语气里的谨慎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赫连宁霜猛地回过神,拭去泪痕的动作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镇定。

他的目光轻柔地扫过程玲月,又转向那个市长,缓缓开口道:“你家女儿,可曾许了人家?”

“女儿还小,暂且尚未。”市长回答得恭顺,心头却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那就好。”赫连宁霜的嘴角牵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那笑意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笃定。他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程玲月蓬松的发顶,指尖的触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那不是对一个孩子的怜爱,而是对一件物品的审视与宣告。“玲月还小,我可以等。五年之后,我要娶她做总理夫人。”

那一刻,市长刚才还满脸堆笑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

他原以为这是一场关于儿女联姻的试探,是权力场中常见的利益交换,却万万没料到,对方的觊觎竟直接指向了自己年仅十岁的女儿。

程玲月才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而赫连宁霜的年纪当她的父亲都足够了,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数次,才勉强挤出一句:“总理,您若是要另聘夫人,可以放心和我说,我哪怕是倾尽家产也会愿意为您寻觅佳人,何必为了我家这个资历平平的小女,白白耗费五年的光阴呢”

“不必了。”赫连宁霜打断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权力赋予的不容置喙,“我感谢你的忠诚,只是,世上的所有女人加起来也许都比不过她的一丝一毫。

玲月的容貌虽然算不上是倾国倾城,却与我年少时已故的恋人几乎一模一样,我认为这绝非出自于偶然,我们在一起,大许是命中注定的。”

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偏执,却字字如刀,割裂了周遭虚伪的平和。

市长站在原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天意”,不过是掌权者为自己的私欲披上的圣洁外衣;所谓的“命中注定”,也不过是强者对弱者命运的蛮横裁决。

而那个尚在秋千旁懵懂伫立的少女,还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被这荒唐的“缘分”钉死,即将在权力的阴影里,耗尽本该属于青春的光。

在接受到总理的铁杆命令之后,程市长即便再心有不甘,也只能将眼泪咽到肚子里面去。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可笑——他是总理亲手任命的下官,服从便是刻在骨血里的本分,哪怕这命令荒唐到要献祭自己的女儿。

终于,在1945年的1月13日,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程玲月在经过了一番简单的仪式之后,就被送到了总理府中,至今也不过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的时光,于这座富丽堂皇的牢笼而言,不过是指尖划过的尘埃,对于她来说却实实在在是漫长得望不到头的煎熬。

进入总理府的程玲月,并没有他人心目中“嫁入豪门”的喜悦,反而整日闷闷不乐的。

她思念父母,想念家乡,更怀念那永远回不去的,自由自在的童年。

“这里的阳光,都比家里的冷。”她曾对着空荡的房间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在给自己一个确凿的答案。

说实话,赫连宁霜对待程玲月十分的温柔,他总是会放下身为领袖的架子,耐心地开导对方,也不会强迫她去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可谓是相当的和善体贴,和他平时杀伐果断、冷峻如铁的个人作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程玲月仍旧不愿接受这个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情人身份,她宁愿嫁到一户寻常人家,过着平淡而安稳的普通生活,也不想留在总理府中,成为宠物一般被豢养的情人。

她知道,对方对自己所谓的体贴,本就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好戏,总理之所以爱着自己,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容貌与“那个人”相似一—他爱的只是自己的脸,而不是她的本质。

这样作为替代品而享受到的所谓“爱情”,注定不会存在太久。

“你不必对我好的。”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低声说,头埋得很低,“我不是她。”

“我知道,”赫连宁霜神色仍然平和,语气却已经有了几分颤抖,“但我爱的是你,一直是你,对我而言,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是我深深爱着的人。”

程玲月表面上相信着对方给予自己的承诺,内心中却依然对其表现出深深的质疑,她虽然年纪小,却并不代表着她容易被那些不足为信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她是一个很清醒的人,她明白,赫连宁霜的话根本不可信,他之所以这样沉迷于在自己面前“演戏”,不过是想要让她上当受骗,真的把对方当做什么好人,然后再如其所愿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心甘情愿的做那个人的替身。

当权力可以随意定义“幸福”,当替身被包装成“缘分”,所谓的温柔,不过是更精致的压迫;所谓的善待,不过是强者对自身欲望的美化。

并且,在现在这个动荡的时局之下,赫连宁霜的总理之位还能再坐稳多久已经是一个不可预测的问题。

程玲月虽深居简出,却也能从下人的窃窃私语、赫连宁霜偶尔紧锁的眉头里,嗅到那股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这样的日子,能撑到几时呢?”她常常在深夜惊醒,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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