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陨落(上)
第六十七章:陨落(上)
1941年9月6日7时,在“歌剧院政变”大获全胜之际,静嘉玉瑾在百姓的推举之下,成为了国家的新任民选总理。
同时,象征着正义与和平的“永绪人民民主临时政府”(此后简称“民主政府”)也正式宣告成立。
新政府的成立,既是战争的终点,又是重建的起点。
静嘉玉瑾深知,百姓对温饱的渴望、对安宁的期盼,都亟待回应,但此刻有一道伤口必须优先缝合——那就是远山绪留下的这片烂摊子。
多年的侵略扩张,不仅让永绪国的土地满目疮痍,更让邻国陵山国深陷战火炼狱,两国人民的鲜血,早已在不义的战争中混杂在一起,结成难以化解的仇恨。
于是,就职仪式的余温尚未散尽,静嘉玉瑾便以民主政府最高领导人的名义,向陵山国发出了措辞恳切的议和照会。
照会中没有虚浮的外交辞令,只有直面历史的勇气:
她首先以全体永绪人民的名义,向陵山国的死难者致以最深切的哀悼,那些在炮火中消逝的生命,无论是战士还是平民,都是强权政治的牺牲品,都值得被铭记与缅怀。
紧接着,她毫不避讳地控诉了前政权的战争暴行——那些被粉饰为“开疆扩土”的侵略,那些被曲解为“净化使命”的屠戮,本质上都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生命权的践踏,是人性中最卑劣的欲望披上了国家意志的外衣。
“我们深知,道歉无法抚平伤痕,忏悔不能换回生命,但我们必须以行动证明:民主政府与旧政权有着本质上的差别,我们也不会重蹈前人的覆辙。”静嘉玉瑾在照会中郑重承诺,“即日起,永绪国将全面从陵山国领土撤军,让每一寸被侵占的土地回归原主,战争赔款与战后重建的全部费用,也全面由我国承担,这不是施舍,而是对历史罪责的承担;前政权的主要战犯,包括远山绪在内,其审判权完全交由贵国与国际社会共同裁决,我们绝不包庇任何一个战争罪犯,我们会让他们都依照法律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到陵山国每一个饱受战火摧残的角落:“我们的民主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无论你是哪一国的人民,无论你属于哪一种族,拥有着什么样的肤色,对于我们而言,所有人都有着平等而不可侵犯的生存权。
我们不搞强权主义那一套,对于我们曾经犯下的一切错误,我们都能够做到自己去承担责任!
永绪国曾在歧路上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如今,我们愿以最大的诚意,在和平的道路上重新起步。”
这番话如同一股清泉,浇在陵山国人民早已被战争烧灼地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们听够了侵略者的谎言,看够了强权者的傲慢,而此刻从邻国传来的声音,没有推诿,没有辩解,只有对生命的敬畏与对和平的渴望。
他们早已厌倦了炮火与分离,厌倦了在仇恨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和平,这个被战争碾碎了无数次的词,此刻终于有了具象的模样。
于是,在一场临时举行的会议之后,陵山总统沈知念,国防部长温真誉等一众国会上层人员一致通过了对方的求和申请。
在温真誉看来,自己那远在彼方的知己已经成为了一名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好同志,她心怀人民,热爱和平,反对暴行侵略,追求着真正科学民主的思想。
这样一来,两国的和平关系也许可以从她们这一代永久延续下去。
“那些可恶的净化主义者们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子是像我们这样向往和平的人,长此以往,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将会越来越和谐,越来越亲密,并在不久后的将来实现共同繁荣。”
“以前我们还只是关系亲密的朋友而已,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可以永远并肩作战的同志了!”
然而,让她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场真心诚意的和平,也注定不会存在太久。
在六个月之后的漫长岁月之中,战争的阴影将会重新长久地笼罩在这两个国家的上空。
民主政府的撤兵行动,虽然的确给两国的百姓带来了和平,却又成为了政权出现动摇的不安定因素,那些被战争狂热裹挟的军心,那些深植于骨髓的个人崇拜,都在撤军的号令下为这个本就根基不稳的民主政权埋下了昙花一现的伏笔。
在1941年10月9日,所有西征陵山国的军队尽数撤回永绪境内时,一场腥风血雨的永绪内战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那些回国的将领与士兵,虽然表面上是在服从于这位新总理的命令,实际上却只是在被动局面之下的无奈表现。
他们的脚步听从命令踏上故土,心却仍停留在远山绪的战旗下——在他们被反复洗脑的认知里,只有那位“古往今来最伟大的领袖”才配得上他们去终身追随,只有“净化主义”那条充斥着排他与狂热的道路,才是唯一值得自己终身践行的信仰。
他们的世界早已被单一的色彩涂满,容不下民主、科学这些需要理性支撑的“异端”,正如被铁锈封死的齿轮,再也转不动多元共存的轮盘。
他们思想麻木,性格偏执,态度疯狂,恰是远山绪毕生渴求的战争机器:精准、冷酷,且失去了独立思考的灵魂,只知在指令的驱使下扫除一切障碍,清理掉所有与指导思想相违背的异端分子。
而将这份狂热演绎到极致的,便是现任总司令陈松竹。
作为远山绪少年时的兄弟与挚友,他总以“领袖心腹”自居,更荒唐地宣称与远山绪有着“超越凡俗的心灵感应”。
“领袖他遇到了危险,他需要我,他正在呼唤着我,他说只有我才能将他从困境之中解救出来。”
他在军营中振臂高呼时,眼中闪烁的不是理智的光芒,而是被个人崇拜点燃的虚妄之火,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天选的救世主。
于是,在陈松竹的煽动与裹挟下,这些拒绝臣服于民主政府的军队,在洛香城的广场上竖起了“帝国复兴协会”的黑色旗帜。
那面旗帜下聚集的,是一群被仇恨与幻想武装起来的旧势力余孽,他们要对抗的,是静嘉玉瑾与洛川凛用血汗换来的、尚在襁褓中的民主微光。
这些撤退回国的军队,虽然在长达三年的西征之中损失大半,只剩下些残兵败将,但至少也能勉强凑齐三四支军队。
而静嘉玉瑾所能直接掌控的,只有洛川禀手下那两支残缺不全的军队,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实力差异就已经很明显了。
静嘉玉瑾领导的民主政府,无疑是民心所向的。街道上百姓自发张贴的“总理万岁”标语,市集里商贩谈论新政时眼里的光亮,都在诉说着这个政权对民生的体恤。
可这份民心的重量,终究难以直接转化为战场上的子弹——他们的执政根基,本就建立在旧军队远征战败、国内防务空虚的特殊时空中,如同在流沙上筑起的楼阁,看似稳固,却少了足以抵御风暴的钢筋铁骨。
而现在的永绪国内战,是一场实打实,硬碰硬的武装战争,战争的双方,在领袖发迹之前还曾是同住一片屋檐之下,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在这样纯粹的武力对决之下,双方拼的是战术,比的是实力,靠的是资源,绝对不是一个“人民支持”就可以改变的了什么的。
这便是现实的冷酷之处:当一个政权尚未建立起足以守护理想的武力屏障时,再深厚的民心,也只能沦为砧板上的悲悯。
于是,在这样势力悬殊的对比之下,民主政府由于兵力不足,再加上过分致力于建设利民的事业没有像对方那样劳民伤财地投入于战争之中,从11月末开始,他们已经陷入了节节败退的悲哀境遇之中。
所以,尽管静嘉玉瑾和洛川凛有着多么宏伟而远大的志向,有着多么光明和美好的愿景,都只能在残酷无比的现实之下,被迫的隐入尘烟。
他们只能在拼命的抗敌斗争之中,眼睁睁地有着自己治辖之下的领土面积变得越来越狭小,即使他们用尽一切方式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到了1942年的3月,局势已经严重到了一个不逆转的地步,“帝国复兴协会”的军队连带着一大群被威胁和强迫充军的无辜百姓,将若明城给包围地如同一个铁桶一般。
此时的若明城之中,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军队在负隅顽抗,却只能得到以卵击石一样的结果。
终于,在1942年的3月9日,帝国复兴协会成功地攻占下了总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