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无言(上) - 转瞬即逝的黎明 - 江岸云鹤Offici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八十二章:无言(上)

第八十二章:无言(上)

然而,历史的诡谲之处偏偏正在于此,每当一个事业发展到如日中天的时候,总有某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家试图窃取正义的旗帜,将进步的运动拖入歧途,风气整治运动也没能逃脱这场必然到来的劫难。

当“风气整治运动”行至中途,连启平之流便露出了其反真理主义的狰狞面目。

连启平采取自己一向惯用的威逼利诱手段,刻意煽动各城市“总负责人”背弃初心,引导人民群众沦为其夺权的工具,将矛头指向那些清廉守己、一心为民的政府官员——这哪里是“整治风气”,分明是借运动之名行祸国殃民之实,是对正义的亵渎,对真理的背叛。

叶泽霖与各地军区总司令的来往书信中,字里行间流淌的是结党营私的阴谋;何怜世鼓动人民互相检举揭发的演讲稿,充斥着制造分裂、煽动仇恨的毒素;花向阳以宣传部名义炮制的传单,更是用卑劣的谎言抹黑真理主义,企图动摇信仰的根基。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成为印证他们罪行最好的铁证。

在收集完这些证据之后,温真誉决心将这些历史的真相公之于众。

“他们犯下了这些不可饶恕的错误,却彼此勾结,相互包庇,企图把这些真实存在的罪证埋没到历史当中,再也无法被人们看到。

我能让他们得逞吗?当然不可能。我身为这个国家的领袖,如果和那群利欲熏心的小人和光同尘,随波逐流的替他们文过饰非,那我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然而,揭开真相的道路远比想象中要崎岖艰险的多,在这一过程中,温真誉经历了不计其数的挫折,也遭遇了不计其数的阻碍,有的是来自于暗处的冷箭,有的是横亘在明面上的壁垒,而阻碍她最严重的,竟然是她自己的家人,温氏集团中的众多族亲。

温氏集团的奠基者温思广,这位如今被整个家族称作一代传奇的人物,最初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乡下少年。

在那个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的年代,他差点在敌人的疯狂扫荡之下丢了性命,是李昭旭从敌人的枪口下救出了他,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教他读书识字,让他从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孩童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助理。

彼时的温思广,尚且有着一份对真理主义的崇敬之心,因为那些坚守真理主义信仰的人救了他的命,也替他给在战争中无辜死去的亲人报了仇,这份恩情与信仰,曾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石。

可人性的堤坝,往往在欲望的洪流中悄然崩塌。

不知从何时起,那份纯粹的初心被物欲蛀空,他渐渐活成了自己曾经最鄙夷的模样。

他放弃了艰苦朴素的真理主义信仰,变成了一个物欲至上的人,他不满足于现在平淡而安稳的生活,开始奢望得到更多的钱财,享受更优越的物质条件,甚至成为整个国家最富有的人。

为了填满那永无止境的欲望深渊,他与以夺权为终极目标的“连启平集团”达成了肮脏的交易。

他用自己的笔、自己的嘴,自己身为领袖助理的职务之便,替他们为虎作伥地伪造证据,栽赃陷害,把江衡、张尚文等坚守真理的斗士强行抹黑成历史的罪人,处心积虑地弱化李昭旭及其开创的真理主义对陵山人民的不朽功绩,将浴血奋战的史诗篡改得面目全非。

而他的报酬,是那笔足以让他一步登天的巨款,是夺权者承诺的“保驾护航”——在他们窃取权力后,助他开办公司、建立集团,让他在短短数年里便踩着信仰的骸骨,登上了财富的顶峰,成为整个国家最富有的人。

温思广成为国家首富之后,那些阿谀奉承之辈,谗谄献媚之徒也纷至沓来,很多本来和他无亲无故只是恰好也姓温的人,为了和他攀上些关系,光耀些门楣,不惜带着厚礼前去拜访这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他们将廉耻二字碾作尘埃——或谄媚地称他为“兄长”,或卑躬地唤他“叔伯”,更有甚者,竟不惜矮化数辈,叩首认他作“父亲”“祖父”。

这般摇尾乞怜的丑态,早已将为人的底线践踏得荡然无存,简直是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

他们利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成为了温氏宗亲,自然也要遵守温氏的规矩,这规矩正是温思广为了壮大自己的家族而订立下来的:

起初,温家女子不得外嫁,只能在家中招赘丈夫,诞下的子嗣无论男女,皆须冠上“温”姓,以此确保家族血脉的“纯粹”;到了后来,这规矩更演变得荒诞至极——凡女子嫁入温家,或男子入赘温府,不仅自身要易姓为温,连生养自己的父母、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都必须一并抹去原有的姓氏,彻底沦为“温氏”的附庸。

这般近乎掠夺姓氏尊严的苛刻规矩,本应让稍有廉耻之心者望而却步,但在连启平所一向倡导的错误价值观的影响之下,人们已经把物质财富放到了生命的第一位,至于所谓的尊严,它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服穿,完全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还要留着它做什么呢?

当生存的意义被简化为对金钱的追逐,当精神的独立被异化为对财富的依附,人性中最珍贵的风骨,便在物欲的洪流里褪成了苍白的影子。

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能让自己和国家首富产生沾亲带故的关系,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千方百计的让自己也成为温氏家族的一份子,那些因亲属攀附而被迫改姓的人,非但未有半分羞耻难堪,反倒将这姓氏的更叠视作一种无上荣光——仿佛额头烙上“温”字,便意味着跻身特权阶层,从此可在财富的荫庇下高枕无忧。

久而久之,在几十年的时间之内,温氏家族逐渐壮大起来,成为了无论是名望、财富还是人口数量都足以立于巅峰之上的陵山国第一大家族。

明眼人都看得透彻,这整个温氏家族,从根基到枝叶,都是连启平执政时期那场权力狂欢的既得利益者,也都属于那个可以凌驾于普通民众之上的特权阶层,他们享受着这个时代所带给自己的一切利益,自然也会竭尽一切力量去反对任何可能阻碍自己享受这份利益的变数,而温真誉正是这变数之一。

在这群被私欲蛀空了灵魂的既得利益者眼中,温真誉的每一步行动都有极大的可能会动摇他们的根基:如果温真誉在陵山国恢复了真理主义,让全体人民一并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让特权阶层彻底销声匿迹,那么他们此刻所拥有的一切——那些用良知换来的财富、靠依附得来的地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优越感,都将如泡沫般碎裂,化作一触即破的泡影。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一旦历史的真相被揭开,当年作为帮凶的温思广必将身败名裂,彻底走下神坛。而整个温氏家族曾经赖以生存的“荣光”,也会瞬间沦为世人唾弃的原罪,到那时,他们这些寄生在家族躯壳上的藤蔓,又能依附什么苟活?

在他们扭曲的逻辑里,温真誉作为温氏集团的一份子,尤其还是掌权人的直系后代,未来的家产继承者,就该像祖辈那样将权力与家族利益死死捆绑——利用国家领袖的身份为宗族敛财,用特权为亲族铺路,这才是他们眼中的“正途”。

至于那些她所坚守的真理、所追求的正义,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不值一文的空谈,是离经叛道的“愚蠢”。

就这样,本应成为她最坚强后盾的族亲,为了自己已经被错误风气侵蚀殆尽的价值观,为了自己不择手段攫取来的财富,转过身去成为她的敌人,成为她揭示真相过程中最大的阻碍。

在整个温氏家族之中,没有人理解她,也没有人支持她,就连她至亲的父母都是如此,她的祖父更是对她彻底失望,甚至声称要和她断绝关系,剥夺她的财产继承权。

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了温真誉追求真理的决心了,那些镜花水月一般的名声,和自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所谓族亲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她本来就没有奢望过的继承权,根本无法要挟住她,让她放弃自己的理想。

“您不要以为用财产来威胁我,就能让我回心转意,我和这个家族里的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们利欲熏心惯了,您用钱来说事,他们能对您百依百顺,但您如果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结果恐怕会让您失望了。

我在家族里的名望如何?我不在乎。那些亲戚们对我有什么看法?我也根本不愿意理会。至于那个对财产的继承权,我也根本不需要,您愿意把它给谁就给谁吧。”

当得知温真誉真的要主动放弃继承权的时候,温思广反而又气急败坏了,他的本心,其实不是单纯为了收回自己孙女的继承权,而是以此为要挟,换对方回心转意,这样一来,自己仍然是那个可以继续收敛钱财,壮大家族的既得利益者,家族的名声也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可温真誉偏偏就不是那样利欲熏心的人,她进入政界,成为国家领袖,却并不愿意做那些官商勾结的事情,她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谓的钱财名望,对于她来说全都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

“完了,完了,现在一切都要完了!”在某次家族会议上,一向以儒雅随和形象示人的温思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着,“她要是真把那些东西说出去,咱们以后的财路就彻底断了,整个家族的名声都要毁在她的手上啊!”

“我就不懂,那所谓的真理主义有什么好?还有什么人人平等?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有人附和着,语气里满是轻蔑和鄙夷,“人生来就该分三六九等,我们就应该高高在上,他们就应该处于底层,这都是天经地义的。”

“就是!我们是有钱,但我们的财富是自己挣来的,凭什么要分给那些一穷二白的人?”另一个声音接道,字里行间都是对底层人民的漠视,“他们能为我们做什么?不过是些拖后腿的累赘罢了。”

这些狗屁不通的无耻论调,就像是一面镜子,反射出利益集团对公平正义的本能抗拒。

他们将特权视作理所当然,将剥削包装成“努力”,使用着各种各样强词夺理的论调来为自己的不劳而获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正在这群温氏族人纷纷抱怨着的时候,一个清醒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混乱,那人正是温真誉的父亲温秉初,他自诩是整个家族中最了解自己女儿的人。

“我太清楚真誉的性子了。”温秉初的声音带着一种故作冷静的沉稳,却掩不住其中的算计,“她是一个相当执着的人,只要是她认定正确的事情,你怎么劝她她都不会改,当年我和她妈妈都领教过这一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族人慌乱的脸,话锋陡然一转,语气里透出一种自以为高明的狡黠:“但是呢,这件事情也不是一点解决方法都没有。你们都不够了解她,自然也就看不透她——她心里装的从不是金银财帛,而是那些被你们视作‘累赘’的人民。

既然金钱这把钥匙打不开她的心房,我们为何不换一个筹码?为什么不用人民来要挟她?她最珍视的是什么,我们就应该拿什么来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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