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重建(下)
第八十一章:重建(下)
1948年8月22日,方瑜一行人被押送到慕花市中央广场上执行死刑。
和他同行的,还有郑楚、白玉樽、白玉璧等几名罪行实在是过于恶劣的高层官员。
他们站在囚车的铁栏后,曾经熨帖的制服早已被破烂不堪的囚服取代,他们昔日里拥有着在权力场中翻云覆雨的本事,此刻却连挺直脊背的力气都已经彻底失去。
车轮碾过重建中的街道,石板路上未清的弹痕硌得车身颠簸,像在为这些战犯的末路进行着一场荒诞的伴奏。
广场平日里是市民晾晒粮食、孩童嬉戏的场所,此刻却被黑压压的人群填满。
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要亲眼看着那些将灾难强加于人的刽子手,如何在正义的绞索下终结自己的一生——这不是复仇的狂欢,而是对逝者的告慰,对历史的见证。
温真誉站在广场边缘的观礼台上,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沉默,比任何声讨都更有力量:审判不是为了宣泄仇恨,而是要让活着的人明白,任何践踏生命的行为,终将被钉在耻辱的刻度上。
绞刑架下的木板被昨夜的露水打湿,泛着一抹诡异的冷光。
警卫将方瑜从囚车中拖拽出来时,他踉跄了一下,枯瘦的手腕在绳索里磨出红痕。曾经在总理府里挥斥方遒的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具被恐惧与悔恨掏空的躯壳。
郑楚在他身后嘶吼着什么,声音却早已被人群的唾骂淹没。
白玉璧则是吓的瘫软在地,被警卫架着拖向另一处绞架——这些曾经信奉“强权即真理”的人,终究在绝对的正义面前,暴露出了骨子里的怯懦。
在人民的唾骂和叫好声中,这几名十恶不赦的战犯被反绑着双手,由身后的警卫推挤着走上了通往死亡的最后几级台阶。
临刑前,行刑者询问方瑜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他只是低下头,用似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说:
“我终于可以做一回自己了。”
话音刚落,那位面色冷峻如铁的行刑官便立即上前一步,将绳圈粗暴地勒在方瑜脖颈处。
那绳圈并不是寻常的麻绳,而是混合了玻璃纤维以及锋利的网状铁丝,这是专为战争罪犯设计的刑具,要让他们在生命终结前,亲身体验几分曾施加于无辜者身上的剧痛。
“执行!”
一声令下,绞刑架下方的活板瞬间打开,几人的躯体向下狠狠一坠,随即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郑楚与白玉璧当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中带起的风声里,仿佛还混着骨头与铁丝摩擦的锐响。
唯有方瑜,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喊叫,可紧绷的脊背、抽搐的指尖,却暴露了皮肉被铁丝割裂的剧痛与窒息带来的濒死挣扎。
他越挣扎,那铁丝就在脖颈处陷的越深。
终于,他颈部的血管被割破了,一时间,鲜红的血液喷泉一般溅射而出,将他身上那件破旧的长衫染得通红。
逐渐地,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几乎感受不到痛苦的存在,在他朦胧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是远山绪,西装革履,正用冰冷的眼神俯视着他,像在看一件用废的工具;另一个身影模糊不清,或许是二十年前那个尚未踏入权力泥潭的自己,眼神里还带着未被污染的清澈。
他最后尝试着扬起头,似乎想看清那模糊的身影,却终究无力地垂落。
方瑜的生命,在经历了十几分钟的痛苦挣扎之后,彻底地结束了。
他已经失去知觉的躯体,像一只晴天娃娃那样悬挂在满是血污的绳圈之上,随着夏日柔和的暖风轻轻地左右摇动着。
执刑官将他从绞刑架上放下来时,他的脖预处已是一片血肉翻飞,那浸满鲜血的铁丝网上竟也残存着少许被钩连下来的人体组织,看上去实在是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方瑜躺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身下是一大滩殷红的血液,仍在缓缓流淌蔓延着。
诡异的是,不同于同伴们死前扭曲狰狞的面容,方瑜的神态竟透着一种近乎恬淡的平静,嘴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仿佛那十几分钟的剧痛,不是惩罚,而是一场解脱——一场与权力、罪恶、异化自我的彻底切割。
在一切结束之后,他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那一刻,他不再是再是陈松竹家中那个轻率浮躁,莽撞冲动的小男孩,也不再是那个后来在强迫与压制之下故作从容,强装文雅的伪君子。
他只是方瑜,只是一个无可替代的自由个体,只是他自己而已。
这“自由”来得太迟,带着血的腥气,却终究剥离了所有伪装:他不再是总理府里的“方秘书”,不是临时政府的“方总理”,不是任何权力体系的附庸,只是一具承载着自身罪孽的躯壳。
死亡确认的流程冰冷而机械,几乎不带有一丝温度,法医俯身检查时,笔尖在记录册上划过的声响,为他们的一生画上了简单的句点;相机快门的咔嚓声,又将他们脖颈处血肉模糊的模样定格成永恒的罪证。
卡车引擎的轰鸣打破广场的余寂,几具覆盖着粗布的尸体被粗暴地抛上车斗,像装载着一袋袋毫无价值的垃圾。
焚化炉的烟囱在远处冒着黑烟,那浓烟盘旋上升,仿佛要将这些罪恶的名字彻底从天地间抹去。
在火化之后,他们剩余的残骸被随意地填埋在了周围的一片荒地之中,没有墓碑,没有名字,只有数千年来未曾改变的黄土簌簌落下,将他们与野草、碎石、垃圾一同掩埋。
这片荒地曾是被侵略者们轰炸后留下的废墟,如今却又成了这群战犯的最终归宿,倒像是一种黑色的隐喻:所有以破坏为业的人,最终都将被自己践踏过的土地吞噬,连一丝痕迹都不配留下。
整个行刑过程之中,人民百姓都在欢呼雀跃着,为这些战犯终于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感到大快人心。
只是,在这充满着狂热情绪的人群当中,毕竟还是出现了那样一个清醒的例外。
她望着百姓脸上那抹掺杂着麻木的苦中作乐,心中翻涌的不仅是悲悯,更是对历史惯性的深刻警觉。
她深知,驱散贫困远非战后重建的终点。战争留下的创伤,从来不止于断壁残垣与饥寒交迫,更在于精神世界的荒芜与价值体系的崩塌。
若不能以坚实的制度筑牢生存底线,所谓的"正常生活"不过是流沙上的楼阁,转瞬便会被新的动荡吞噬。
她想着,那些外来的侵略者早已经被赶了出去,犯下战争罪行的人又都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来自外界的危险基本上已经得到彻底的消除。
自己下一步该做的,就是好好解决一下陵山国的内部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