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人多事非多
第28章人多事非多谢嬷嬷到静瑜堂回话时，二夫人正在用午膳。她捏着象牙筷子，挟起一根嫩嫩的泥蒿瞧了两眼又扔回盘子，选了半晌挟了一筷子龙井虾仁放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着。这似听非听的模样让谢嬷嬷不由得头皮发麻，二夫人是让她盯着二姑娘和四姑娘的一举一动，可没说这俩主子掐起来时不出面拦着阿！她到底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二夫人终于把那个虾仁咽进肚子，也不看谢嬷嬷只冷声吩咐道：“给她做几身像样的衣裳，你亲自指点她几天规矩，别让她在乐荣郡主的生日宴上丢我的脸！”
“母亲！乐荣郡主请的是我，你不能让那个灾星顶替我！”二夫人没明说让谁去赴宴，可怒冲冲跑过来准备告状的锦绣却知道，二夫人口中的那个她指是是锦纹。锦绣又急又怒，哗啦一声撞开门扑进来，跳脚叫了起来。
二夫人的脸唰地一下阴了，谢嬷嬷连忙上前拦住锦绣，“二姑娘有什么急事儿非要在夫人吃饭这会儿说？”
“滚开！”为了乐荣郡主的生日宴，她半年前就开始做准备才艺和衣裳，二夫人随便一句话就把她半年的努力打的烟消云散？锦绣气的两眼发红，一把推开谢嬷嬷，抓住二夫人的袖子尖叫道：“娘！你是不是我亲娘？你居然帮那个灾星不帮我？”
“放肆！”二夫人怒喝一声，厌烦地从锦绣手里甩回袖子，“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跟市井村姑似的喊娘，要叫母亲，怎么死也记不住？你现在这模样是去赴宴还是去出丑？乐荣郡主下帖子请的是周府嫡女，周家可不止你一个嫡女。女人光长相漂亮有什么用，还得有脑子。将来是荣华还是落魄全靠你自已，谁也帮不了你。你回去好好想想，长不出脑子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二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嫡女！”
锦绣自小到大何时挨过这样的痛骂，一时竟懵了，她愣愣地盯着二夫人，觉得面前这个装扮富贵的妇人十分陌生。谢嬷嬷后背也一阵阵的冒冷汗，四姑娘好歹也是二夫人的亲生骨生，二夫人竟然舍得拿她当磨刀石打磨二姑娘？
谢嬷嬷把失魂落魄的锦绣送回房，转身又来雪枫阁看锦纹。锦纹客气地让座，又亲手倒茶捧到她手里，一口一个谢妈妈的叫着。谢嬷嬷眉开眼笑，大咧咧地在上首坐下，接过茶慢慢喝着，偷眼却一直在打量着锦纹的神情。锦纹低眉顺眼，十分温婉恭敬，谢嬷嬷暗叹可怜，长的好有什么用，不过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被亲娘记恨，这辈子也别想翻上高枝！
锦汐本没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儿，可里外间住着，锦纹屋里的一举一动她想不知道也难。谢嬷嬷前脚走，锦纹后脚就抱着二夫人刚给的几匹衣裳料子来找她，非让她挑两匹料子不可。
青丝缎、妆花锦、容华纱、雪丝缎……时下最流行的衣料花花绿绿的摆了一床，青杏和彩月看得两眼放光口水直流，锦汐却连连摆手坚决不要。拿人的手短，二夫人给的东西可不是好拿的！
锦纹诚心诚意地让了几次，锦汐就是不肯收。青杏眼皮子浅，刚想劝锦汐挑个颜色好看的收下，锦汐一眼瞪过去，青杏登时偃旗息鼓随便找个借口溜了。推辞了半晌锦纹终于不再坚持，锦汐暗暗松了口气。就算锦纹完全出于好意，送她布料只想跟她搞好关系没有别的目地。她暂时还有衣裳穿，虽然都是旧的，总好过锦纹那身短半截的粗布袄，何必跟她争。
锦汐没收布料，锦纹也没急着走，反倒又拿出一大堆花样子跟她讨论这块料子做什么，那块料子配什么花。配色、式样、又是衫又是袄，光裙子的褶边就有几十种做法，锦纹长篇大论，锦汐出于礼貌直脖听着，却跟鸭子听雷似的一句也没听明白，强忍着才没打呵欠。又不是她去赴宴，选哪匹料子做什么样的衣裳绣什么花跟她有什么关系？锦纹女红这么厉害还让她帮着拿主意，真看的起她！
实在听不下去了，锦汐随手指了两块料子又闭着眼挑了几个花样，毫无责任感地把锦汐打发走，便呵欠连天地爬上床歇午觉。一觉醒来天都黑了，美滋滋地吃完晚饭，刚想洗洗接着睡，柳妈妈又来敲门借蜡烛，说要连夜替锦纹裁衣服。
“什么人阿！一下午又是借盆又是借桶，连褥子都借走一床，干脆把家搬给她们算了。”青杏气哼哼地小声嘟囔着，飞快地把抽屉里的几枝蜡烛全藏进衣柜，开门后一脸为难地对柳妈妈道：“真不巧，我们姑娘的蜡烛今天都用没了……”
“彩月把下个月的领回来了，你们先拿去用！”锦汐从衣柜里翻出蜡烛，趿拉着粉花软底绣鞋笑嘻嘻地走出来递给柳妈妈。
柳妈妈脸色尴尬地接过蜡烛，千恩万谢地走了。青杏心疼的脸直抽抽，关上门小声磨牙，“占了半间房不说，连用度都要分一半，赖上我们了？”嘟囔完又埋怨锦汐，“姑娘是好心，可她给的东西您不要，您的东西给出去想要回来就难了。您的拜师记还没着落呢，哪还有闲钱买蜡烛？点油灯看书多伤眼睛！”说着朝门口小声的呸了一口，“晚穿几天新衣裳能死阿！”
锦汐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又拉抽屉又开柜子的，做这种此地无银的傻事，隔着那扇薄薄的小门板谁不知道你在藏东西？以后和锦纹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为几根蜡烛生出隔阂让有心人看戏不值得。更何况锦纹也不是来借蜡烛，是来试探她的度量呢，轻易让人试出深浅多无聊！
梢间红艳明亮的烛光下，五彩斑斓的绸缎益发艳丽。锦纹素白的手指在柔软华贵的衣料上来回摩挲着，微挑的凤眼仿佛汪着一波湖水，满脸温柔好像摸的不是衣料而情人的脸。柳妈妈疑惑不解地看着手里的蜡烛又看看锦纹，把声音到最低，“姑娘的新衣裳，老奴明日开始裁也来得及，姑娘何必刚来就找人要东西……是不是有点……”
“有点不识抬举、有点自以为是、有点不知深浅！”锦纹脸上的温柔渐淡，眉眼间笼上一层淡淡的哀婉，她抬眼看着柳妈妈，“蜡烛虽小见人心，母亲把接回来，屋里的东西物品却样样不齐备，连个洗脸的盆子都没有，你说为什么？”
柳妈妈神情黯然，“是姑娘没钱打赏，所以那些管事儿娘子故意为难！”
锦纹摇头，面容淡漠的如同浸在水中的一块冷玉。下人为难她是肯定的，但敢做的这么露骨就是有人授意了。如果她和六姑娘因为一针一线的小事儿闹起来，看笑话的是下人，得好处的却另有其人。谁说六姑娘傻，她要不明白这里头的玄机，也不会把丫鬟藏起来的蜡烛拿出来。桂嬷嬷说的对，越是看着无害的人越要小心，六姑娘果然不可小视！
夜色渐深，燃了一半的牛油蜡烛飘忽起来，锦纹拔下头上的鸟嘴钗，轻轻地挑亮蜡烛。看着乡下最常见的锡包银钗头被火苗舔的发黑，她嘴角微微往上翘，无声地笑起来，不管怎么样，她回来了。她再也不想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老鼠蟑螂围着她转的日子！哪怕只是一根稻草，她也要抓住不放，她该得的东西谁也不能抢走！
梢间的锦纹对着蜡烛坐了整整一夜，里间的锦汐悬了一个多月的心事被青杏把又勾起来，也没睡好，梦里还在琢磨上哪儿弄分像样的礼物给云踪先生当拜师礼！按理说她这个衣钵弟子的应该在正式拜师的当天，给云踪先生准备一份厚礼，可她哪有银子给云踪先生买礼物？
天蒙蒙亮，纠结了一宿的锦汐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感觉没睡多久突然被人弄醒，睁眼就瞧见云踪先生不请自来，怀里还抱着他那张神看神怕鬼看鬼哭的古琴。
锦汐受惊过度的瞪大眼睛，半晌才消化她刚刚得到的信息，“先……先生，您要带我去赴乐荣郡主的生日宴，还……还要教我琴艺……您说真的？”
锦汐活见鬼的表情被云踪先生理解成惊喜过度，他无奈地耸耸肩，“老夫带你出去玩一趟见见世面，你回来可要好生用功！”
玩你妹的大头鬼！锦汐看着云踪先生那一脸不用感激只需报答的表情，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墙上抠都抠不出来。跟周家这几位姑娘打交道就够头疼的了，要是同时应付一帮富二代再加上一帮官二代，她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吗？这老头是喝蒙了还是闲的蛋疼，没事儿替她操什么闲心？谁说她想出去玩？
锦汐举双手双脚反对，“我挨罚禁足呢，不能去！”
“老夫说能去就能去，我看谁敢拦你？”云踪先生一翻白眼直接无视锦汐，低头浑身乱摸，最后从后腰处摸出来一张赤金请帖扔给她。
请帖上赫然写着她的大名，还是皇上的大表哥平王爷的亲笔手书，锦汐彻底没话说了。她可以装死不给云踪先生面子，可不能不给乐荣郡面子，不能不给平王爷面子。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她脑子让驴踢了才会惹一手遮天的皇族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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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可以，但我不跟您学弹琴，我要自已准备才艺，要不然我就不去！”锦汐心一横，豁出去了。如果让她在跟云踪先生学琴和得罪皇族中选一个，她宁愿得罪皇族。
云踪先生一反常态的好说话，扔下一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小眼神，拍拍屁股走了。锦汐和青杏按着心口同时长出一口气，都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不知内情的彩月满脸问号，满腹愁云的锦汐却没时间给她答疑解惑。乐荣郡主生日宴上每位宾客都要表演才艺，她唱歌找不着调，跳舞弯不下腰，画画不会运笔，弹琴不会用指。唯一可行的就是剽窃点诗词充数，还要防着云踪先生这条大尾巴狼。
锦汐关上房门一个人琢磨了七天七夜，才揣着一肚子忐忑不安，在周府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坐车去了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