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人生最难离别时
第307章人生最难离别时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锦汐看着地上装的满满的十几个箱笼,瞧了又瞧总感觉准备的还不够充份。对着清单检查半晌,又回了四五样东西进去还是一脸不踏实。秦啸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手里捧着各营将领的名册,眼睛却一直盯在小女人身上。看她站在满地箱笼中,心神不定的样子,秦啸把名册放下。侧身靠着炕桌,用手支着头,专心致致的看她来回折腾箱子里的东西。
眼前的画面越看越眼熟,渐渐的与他记忆深处的画面叠加在一起,久违的温馨感令秦啸心中感叹万千。
当年父亲每次出征前,母亲都是这样帮父亲准备行装。一件衣裳一双鞋,甚至一双袜子都要纠结很久。每次也是这样满满的装十几个箱笼让父亲带着。
父亲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其实出征时,只挑最要紧的几样东西带着,其余的都留在衙门里。打仗不是游山玩水,拼命的时候,敌人不会因为你穿着得体而心慈手软。
更何况,沈大有奉行的是大敌之前,将帅要与士兵同甘共苦。普通士兵背一个包袱,两脚走着就上阵了,身为主帅却拖几车行李,说不过去阿!
他当时并不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不带就让母亲别准备了。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更不明白,母亲明知道父亲不会把这些东西带出城,还是异常精心的准备,甚至因为一纠结多带件厚袍子还是多带件薄袍子而半夜惊醒。
年少时的种种不解,此时他全都明白了。
“汐儿……”秦啸涩涩的叫了一声,看锦汐扭脸等着他下文,他又不知道自已想说什么。
“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锦汐没等来他的下文,缓步从箱笼中穿过,走到他跟前,轻轻握住秦啸的手。
女人的手很软也很凉,冷冰冰的指尖搭在他手上,那股冷意一直钻到他心底,秦啸下意识的反手把锦汐的手扣在手心里,一点点收紧,本来很安稳的心思突然乱了,不知道自已孤注一掷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秦啸把女人两只手都拉起来握在掌中,轻轻亲了一下,沉声道:“没有什么要嘱咐你的,就记着一句话,什么时候都不要委屈了自已。别为我担心,好吃好睡养胖点等我回来!”
烛影重重,桔色的光影把秦啸漆黑的眸子上染几层暖意,最近整日在外面奔波,脸颊便有些消瘦,轮廓更加分明,看上去表情锐利了了。不怒自威,整个人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锦汐抬眼看着他,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舍,却不得不生生压下这种情绪,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飞快的转过脸,不想让秦啸看见她眼底的水意。身为庆远候的女人,决不能让她的软弱,拖累男人前行的脚步。
“阿啸!”明明贪恋他掌心的温度,锦汐却怕多在他身边站片刻就要哭出来,赶紧抽出手,把离她最近的一个箱笼打开,“这一箱是些常备的成药,六应丸、柴胡散、云南白药还有这些治跌打的药酒……每样我都分别好子,方子也在里面。万一有不舒服,也好应急。”
“好!”看女人肩膀一耸一耸的,说话的鼻音越来越重,秦啸手掌顿时握成拳头,硬生生憋出一个好字。再多说一个字,他怕自已舍不得走。
“龟兹一天四季,早晚温差大,这几样补品调温理气的,我都熬成了膏子。回头想着让着让周青牛等人给你拿水化开了服用。”
明知有军医随行,她准备的这些东西大半是用不上的,锦汐还是亲自去城中有名的杏林堂药铺,将各种成药,一样准备了几十份,放在箱子里。
除了以防万一,更为自已心安。
夜深人静,但凡能想到的事儿,锦汐都嘱咐了一遍,窝在秦啸怀里纠结半晌,还是起身把秋氏送来的那几件貂氅捧到他跟前,低头道:“这是赵府秋夫人送来的!”
“难得秋夫人有心,先收着吧!”秦啸说着顺势瞥了一眼。
款式相同的五件皮氅,都是纯色整貂拼的,两件纯白的两件纯黑的,一件还染成了枯草色。且不说风毛油亮质地轻软,最难得的是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拼花,里子也是素面哆罗呢缎,而且比平常穿用的皮氅短一尺寸,最适合骑马行军时穿用。
没想到秋夫人还懂这个!秦啸随意感叹了一句,突然坐直身子,“给我试试!”
锦汐心情复杂的抖开皮氅,伺候他穿上。看着略微有些瘦的皮氅,锦汐简直无话可话。
“这是秋夫人送来的?”秦啸脱下皮氅,淡淡地瞧了锦汐一眼。
“你不相信我?”目光虽淡却像针一样扎在锦汐身上,她鼻子一酸,忍了半宿的眼泪唰的下来了,却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委屈。
她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这皮氅是照着赵庭轩的身材制的。赵庭轩身为世家公子,平时衣饰自然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即便是为赵阁老守孝,也不会穿这种素到极致的皮氅,更何况是专门用来行军时穿戴的。
显然这是他为出使龟兹准备的行装,因为种种意外用不上了,这才转送给秦啸。她更明白,虽然是秋氏出面送衣裳,暗中却是赵庭轩的意思。
她要想撇清自已大可以不把这几件皮氅拿出来,直接把唐天彩那几件旧皮氅改下尺寸就行了。可唐天彩那几件皮氅已经穿了好几年,皮板都硝了根本不暖和,她不忍心让秦啸受苦,这才……没想到,他竟然怀疑她!
秦啸一怔,没想到自已随口一句话竟惹的女人生出这么剧烈的反应。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想!”
“那你刚才看我用的什么眼神?”锦汐囔着鼻子,不依不饶。
“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以后我都用这种眼神看你好吧!”秦啸赶紧赔礼道歉,说着竟然摆出含情脉脉的架势。
他承认,发觉衣裳是赵庭轩送来的,心里是有些不舒服。可他没有怀疑女人的意思,他只是觉的赵庭轩这人太婆妈太细心,这种小事儿都挂在心上,能成什么大器?转念又觉的,赵庭轩这个贼心不死,找个机会就往小女人跟前凑,偏还没胆子把心里话说出来。
可这些话没法跟女人坦白,说出来肯定又是一场风波,索性直接用哄的。
“就知道胡说八道!”锦汐破涕为笑,虽然心里仍有些不舒服,却不想在临行之前跟他计较这种事儿。
分别之夜注定难眠,锦汐靠在秦啸怀里,本想整夜睁眼看着他。却被秦啸轻声哄着,不知不觉沉沉睡过去。
看着她熟睡之中还紧紧抓着自已的中衣衣袖,眉头拧的紧紧的,惊虑不安的模样令秦啸心中大恸。
整整一夜,秦啸一动不动的俯在女人身边,呆呆的看着她的脸。不但要把她整个人都印在脑海中,刻进骨子里的心情啊。
成千上万个念头在脑海中起伏不定,直到天色微微发蓝,他终于打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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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抽出被锦汐枕麻了的胳膊。翻身下床,坐在桌边铺开纸笔。
平时轻若鸿毛的湘竹笔此时却重如千钧,悬在空中许久才落下,郑重的写了一句‘汐儿吾妻’,简单的四个字却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腕子一僵,笔端落下一个墨点,瞬间涸花了纸面。
秦啸默默地将纸举起来,凑近烛火燃掉。待那张上好的澄心堂信纸一寸寸化成灰,这才重新铺开一张信纸。
天色越来越亮,不用烛火也能清楚地看清楚东西了。
秦晓终于再次提笔,开始写信。每写一个字,脸上的表情便痛苦一分,捏着笔杆的手指也僵硬一分。写着写着,平素拿着刀剑都不曾颤过的手竟然颤的握不住笔。
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牛皮底马靴触到砖地上的轻响,周青牛捏着嗓子,贴在门外轻轻地叫了声,“候爷该走了……”
秦啸手一斗,仿佛被惊醒似的,整个人都僵直了。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写起来。
写完后,竟像不敢看上面的内容似的。飞快的拿起来迎风抖了两下,墨迹半干,便叠好塞在信封里,用火漆封好,表情异常凝重的在信封外写下锦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