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祭奠
第154章祭奠
候运海和蒋承脸色惨败地站在走廊里，每人身后都站着两名侍卫打扮的人。瞧见锦汐出来，俩人同声哀叹一声，眼中残存的侥幸瞬间熄灭。锦汐站在门外，支起耳朵细听云水阁里面的动静。耳朵里却是嗡嗡的一片，除了楼下小伙计们迎来送往的声音，就是外面呼呼的风声。
感觉过了很久，门才吱的推开一条缝，秦啸面无表情地出来把锦汐叫进去。
“我……撑不了多久了……你……能不能叫我一声……舅舅……”凤鸣宇瞧见锦汐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便不肯往前走了，强扯出一抹笑意，艰难地抬起手朝她招了招。
“舅舅！”除死无大事儿，哪怕凤鸣宇跟她没关系，这点儿请求，锦汐也不会不答应。可她嗓子眼儿像堵了一团棉花，用了全力也只蚊子似的哼出一点动静。
轻若蚊蚋的声音，凤鸣宇却听的很清楚，唇角的笑意不由的深了几分，“好孩子，你是凤家最后的血脉，你一定要记在心里！”
凤鸣宇喘的说不出话，秦啸出门吩咐了一句，半盏茶的功夫，蒋承和候运海一前一后进来。候运海手里还端了一个青瓷寸碟进来，里面装着满满一碟子参片。瞧见凤鸣宇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候运海眼圈一红，捏两片参片放他嘴里，哽咽了一声‘家主’，就说不下去了。
“你们替汐丫头做个见证！将来……也好告诉其他的人！”凤鸣宇被参片吊住气，喘了片刻，继续道：“我认错人了，锦汐不是二妹的女儿。”
“啊？”此话一出，蒋承和候运海都愣了。费了半天周折，居然认错人了？锦汐心中一片茫然，知道凤鸣宇此举是为了保护她，可她此时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凤鸣宇闭了闭眼睛继续道：“凤家气数已经，我不能再拖累帮中弟兄。我死以后，你们把一切罪过都推到我身上，只要能保住性命，无不可用其极。”
“家主……”候运海呜呜痛哭，又怕打断凤鸣宇，拿手死死捂着嘴。凤鸣宇摆了摆手，“成王败寇没什么可怨的，我被胎里带来的毒，折磨这么多年，早活够了，终于要解脱了。你当为我高兴才是。你心思周密，以后帮里的兄弟就托付给你了。”凤鸣宇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鸡血石印章，递到候运海跟前，“给我磕头！”
候运海两手高举过头顶，恭敬无比的接过那枚印章，起身朝凤鸣宇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等他站起来，蒋承上前两步跪在他面前，同样恭敬的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锦汐不懂漕帮的规矩，看这样儿也猜出来，凤鸣宇是把帮主的位子传给候运海了。而蒋承也心服口服地认下了这个新帮主。
“帮里的事儿我说完了，现在说说我的私事儿！”不知是不是参片起作用了，凤鸣宇精神突然好起来，撑着从椅子里坐直身体，“传闻凤家富可敌国，其实凤家早已是外强中干。父亲临死前烧了所有帐册，就是怕外人知道凤家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这话无疑又是一记闷雷，候运海和蒋承无不面带震惊地看着凤鸣宇。凤鸣宇苦笑一下，对候运海道：“你可以查近年来帮中的帐目，出的多进的少，往后的日子就要难为你了。”说着又一指锦汐，“我既然认错人了，也不能白让这孩子受惊。将来她有难处求到漕帮，你可愿意全力相助？”
“小人的命都是家主救的，家主吩咐的事儿，小人不敢不从！”候运海噗通跪倒，膝行爬到凤鸣宇跟前，连连磕头。
“好！好！”凤鸣宇连说了两个好字，头歪竟没动静了。候运海哆嗦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惨叫一声“家主！”竟然不顾身份的嚎啕痛哭。
蒋承也是泪流满面，朝秦啸拱手施了一礼，“候爷想必也跟家主达成交易了，还请候爷遵守诺言。漕帮前任帮主归天，帮中兄弟们要给帮主送行，还请候爷行个方便。”
秦啸眯眼打最了蒋承片刻，冷声道：“往后漕帮是漕帮，只做该做的事儿，我自然会给你们行方便，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说着又道：“凤帮主一辈子不容易，他的后事一定要办的隆重风光，才对得起他老人家。”
嚎啕痛哭的候运海听到这话，骤然一惊，回头和蒋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重重疑虑。秦啸却不觉着他的话有什么不对，扭脸一眼不眨地盯着候运海。好一会儿，候运海才哑着嗓子艰难的应了一声‘是。’
锦汐稀里糊涂地跟秦啸出了仙味居，马车快到唐家别院，她才想起来问道：“你跟他……达成什么交易了？”纠结了半晌，舅舅两个字还是被一个疏离的‘他’字代替。
“你不知道的好！”秦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伸手把她散乱到脸颊上的头发抿到耳后，咬牙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锦汐愕然，被秦啸恶狠狠的盯着，她才明白他指的是自已拿匕首胁迫他的事儿，不由的心虚，“对不起，我是一时冲动。我其实不会下手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下手，要不你手腕子还能好好在胳膊上呆着？秦啸磨了磨牙，恨恨地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交给锦汐，“这是你舅舅让我较交给你的。一个是你娘抓周时抓到的东西，一样是……凤家最后的财产。”
‘舅舅’俩字压的锦汐喘不上气，握着那张镶金嵌宝的袖弩，还有凤家的族谱，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
秦啸静静地看着锦汐，忽然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人的血脉无法选择，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你什么都别想，好好活下去，就算对得起凤家列祖列宗了。”
锦汐默默点头，知道秦啸这话即是在劝她，也是在劝他自已。如果能选择，谁愿意背着血海深仇过日子？
二月二前一天，云李氏派人来接锦玥和云逢年回去。锦汐强打精神，准备了一份厚礼，给云李氏带回去。
把他们送走，锦汐就吩咐青杏整理行李，同时把春福嫂子叫来，让她核对帐册把唐家别院收拾出来，还给唐家。
春福嫂子名义上是候运海府上的管家媳妇，实际上却是漕帮的一个香主。见锦汐明知她的来历，却一句都不问，还一如既往地信任她，不由的心中生愧。核对完帐册，尴尬地笑道：“小人的来历，不是有意瞒着郡主，还请郡主海涵！”
锦汐点点头，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对青菱玉镯子递给春福嫂子，“相逢即有缘，日后也不知有没有相见的机会，这个给你留着当个念想吧。”
春福嫂子一怔，锦汐已经上车走了。不管承不承认自已是凤家人，不管对凤鸣宇有没有感情，既然凤鸣宇临死之前还惦着她，替她求了一个助力，她总要承这份恩情。一对镯子花不了多少银子，却能让春福娘子记她一辈子。
二月十五，想必凤鸣宇骤然去世给漕帮上下带来的波动已经平息，漕帮那边终于传出消息，老帮主病逝，新帮主即位，并于二月十八这天，开灵堂请三教九流，各路人士前来祭祀凤鸣宇。还把请帖送到了知府周博海手上。
周博海拿着那张请帖，在屋子里转了一下午，终于打定主意，把锦汐叫到跟前道：“你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漕帮祭奠一下前任帮主。”
锦汐恭顺地应了一声是，假装没看见周博海像瞧贼一样上下打量她的眼神，施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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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家灭族虽然与道宗皇帝有关，可明面上却是倭寇作恶。凤鸣宇隐姓埋名一辈子，也不知候运海是怎么想的，继任帮主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凤鸣宇的名字大肆宣扬出去。
也难怪周博海胆战心惊，原以为凤清梧的娘家人都死绝了，没想到突然跳出来一个嫡亲哥哥，而且还是一跺脚运河也要抖三抖的槽帮帮主。
凤鸣宇的灵堂没在安阳城内，而是在运河靠海口一艘大海船上。
锦汐远远看着那艘被白绫白绢缠成素白色的大海船，心中竟是凄凉多过伤痛。就算是一代传奇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乐仪郡主到！”
“安阳知府周大人到！”
送周博海和锦汐到海船上的小船刚落锚，海船上负责迎候宾客的司仪就高声喝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把锦汐名号摆在了周博海前面。
周博海脸色当场就阴了，那司仪就像没看见一样，他话音刚落，春福嫂子就快步迎了出来，躬身朝锦汐和周博海施了一礼，郑重地介绍自已，“漕帮威济堂中的十四香主宋春福恭迎乐仪郡主，周知府。”
“你们新帮主呢？”周博海看的胡子直翘，司仪唱错顺序还情有可原，毕竟锦汐的郡主是太后封的，以国礼为先，他也挑不出毛病。
这会只派个香主出来迎接，偏偏这个女香主还给他当了几天管事婆子，漕帮也太不把他这个知府放在眼里了！
漕帮还真没把周博海放在眼里，漕帮做的运河生意，只要运河流经的地方都是漕帮的势力。并不限制在一洲一府之内，他们怕的只是能直接找他们麻烦的水师衙门。各地官员反倒要让漕帮三分，才能落个治下清静。
“回周知府的话，我们新帮主正陪庆远候世子在灵堂祭祀老帮主，请知府大人稍候片刻，我们帮主必然亲迎。”宋春福微微一笑，口气恭敬，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带着刺儿。
海船处在入海口，甲板上连个遮挡也没有，虽然出了正月，海风也跟小刀子似的，站这儿等一会儿，人还不得冻成冰棍？
周博海气哼哼地一甩袖子，刚想说不必，宋春福已经扬声喊过来一个头缠白布的小兄弟，吩咐道：“这位是安阳知府，一会儿帮主要来亲自迎接，你好好伺候着，出错儿小心你的皮，我先带郡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