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舅舅
第152章舅舅
仙味居是安阳城最大的酒楼，平时人满为患。因为还没出正月，又不是饭时，这会儿几乎没人。锦汐站在门口往里瞧了几眼，正靠着柜台打盹的小伙计立刻笑眯眯的迎上来，上下扫了她两眼，高声道：“公子里面请！”
“带我去云水阁！”锦汐很满意小伙计的机灵劲，随手打赏了他一角银子，跟在他身后上楼，状似无意地问道：“有几位客人到了？”
“回公子的话，订雅间的那位爷一大早就来了，公子是第一个到的。”小伙计掂着锦汐打赏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益发殷勤，“公子怕到早了无聊，咱们店里还有临时歇脚的茗室，喝壶茶……”
“不必！”锦汐摇头。在外面宴请应酬，什么时候到场也是一门学问。如果客人身份高于主人，客人就就要晚到一会儿，反之就要早到。就算平辈相见，也要讲究谁有求于谁。虽然是常理，但也有意外，并不是每次都能拿捏好。所以一般人接到邀请都不会到的太晚，但也不会出现的太早，就讲究一个不急不燥的火候。
仙味居老板也是个妙人，还特意准备出茶舍，供人进退回旋，能把人的心思揣测到这个份上，难怪生意蒸蒸日上。
锦汐知道今天云水阁中除了那位主人，应该只有她这一位客人，她也没必要藏头露尾。
小伙计把锦汐带到仙味居最好的雅间云水阁外，轻轻扣了掩着的房门通禀了一声，便悄然退下。听见里面有个中年男子略带紧张的道了句‘请进’，锦汐的脚就像粘在地板上了似的，抬不起来。扭脸瞧了隔壁雅间窗台上放了跟秦啸事先约好的红梅插瓶，她才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出乎锦汐意料，屋中竟有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背对着她面窗而坐，左边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玄色葛布劲装打扮的男子。右边站着一个白净男子，年近四十却保养的红光满面，古铜色双钱纹样棉缎子长袍，满脸带笑，眼底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瞧见站着的这两人，锦汐一愣，这俩人她居然都认识。左边劲装打扮的居然是守城都尉蒋承。右边这个仙味居的掌柜候运海。
几个月前安阳大水时，别的商家恨不得泥把自已家门堵上，生怕灾民上门讨吃的。候诚却停了正经生意，在门口支了两口大锅施粥。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这分仁侠却让锦汐很敬佩。
听见门响，中间坐着的那人缓缓转过身，锦汐这才发现他坐的那把椅子很特别，有点儿像后世的轮椅。屋里点的霜炭温度很高，穿着海龙皮的大毛衣裳，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居然没有腿。长眉凤目看样子年轻时也是英俊的少年，只是此时脸色青白没有丁点儿血色，两颊也没有肉，颧骨高耸，像一个病重垂危的老人，了无生机。
只瞧一眼，锦汐却对他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缘？
那人也抬头看着锦汐，目光复杂的令锦汐不敢直视。瞧见他抓着扶手的指节各个凸起，泛着青白，锦汐暗道，原来他也是紧张的。如此想着，锦汐倒放松下来，静静等着他开口。
好一会才听他声音沙哑激动的问道：“你叫锦汐？”
锦汐轻轻点头，本以为他接下来会追问她的身世，或是自我介绍。没想到这人竟拧起眉毛，一脸不满地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儿？你娘最不喜欢女子穿男装，你以后莫要这样穿。”
锦汐对他的神转折十分无语。心里竟有种说不清楚的淡淡失落，见那人不停地上下打量自已，也跟着打量自已几眼。明蓝色潞绸交领棉袍，竹青缂丝腰封上悬着和田纽纹三螭玉佩和装着香料的木棉花荷包。简单利落，虽是男装却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抬眼看着那人眼中越来越深的不满，锦汐忍不住哼了一声，我那渣爹都不管我穿成什么样儿，你以为你是谁阿，管这些闲事儿？
仿佛看穿锦汐的心思，那人长叹一声，徐徐道：“我叫凤鸣宇，你母亲凤栖梧是我一奶同胞的妹妹，我是你嫡亲舅舅。”
“属下恭喜家主寻回嫡亲骨肉！”蒋承和候运海齐齐跪倒施大礼，恭喜凤鸣宇。
锦汐看的头皮发麻，蒋承不是庆远候结拜兄弟的骨肉吗，怎么管凤鸣宇叫家主？难道凤家跟庆远候还有关系？
疑惑中不经意的就往右手边画着一幅山水上看，好一会儿思绪才被凤鸣宇的笑声拉回来，“老天对我凤家着实不薄，传我的令，让儿郎们休息半年，给郭泰那老匹夫一点面子。”
凤鸣宇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郭泰这名字却令锦汐心里打了个突，什么人休息半年，居然是给水师提督面子，答案不言而喻，非水贼莫属。难道这个自称他舅舅的人，是水贼头目？
蒋承和候运海面色一滞，互相看了一眼，蒋承才小心翼翼地道：“家主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可是……坐吃山空半年，是不是……”
他这话无疑肯定了锦汐的猜测，锦汐瞪着蒋承，厉声道：“你身为守城都尉却跟水贼狼狈为奸，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好厉害的丫头，不愧是我凤家人！”蒋承一脸尴尬，凤鸣宇却拍着椅子扶手大笑。
锦汐冷声打断他，“我姓周，跟凤家没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跟我没关系。只要你们不侵害普通百姓，今天的事儿我就当没听见。但是……别太过分，否则……”
凤鸣宇饶有兴趣的看着锦汐，“否则怎样？”
“否则别怪我除恶必尽！”锦汐冷冷地接下话，转身就走。话说的硬不代表她底气足。对面这人是谁？那可是水贼头目，水贼可不讲什么王法规矩，杀她还不跟捻死只蚂蚁似的？
“少主留步！”候运海脚步一错，也没见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居然抢到了锦汐面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少主怎么能说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惹家主伤心？您可知为了找你们母女，家主吃了多少苦？这双腿也是……”
“你们下去吧！”凤鸣宇淡淡地打断候运海，待那俩人退出门外。他才转动身下的坐椅缓缓挪到锦汐跟前，笑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做梦都想跟凤家扯上关系？你这个嫡支血脉却不肯认祖归宗？”
“我、不、稀、罕！”锦汐迎着凤鸣宇骤然间放出光芒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若不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凤家，若不是所谓的凤家血脉，也不会把赵庭轩逼的几近崩溃。
“好！不愧是二妹的骨肉，有逆天的胆子！”凤鸣宇仰天大笑，笑了好一会突然冷下脸，缓缓抽出一直藏在袖子中的手，手上赫然多了一只小巧的袖弩，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弩递给锦汐，“这是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爱的东西，送你吧！”说着竟无限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只找回了这件东西。以前二妹的好东西多着呢，你肯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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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弩身是精铁打成的，又镀了一层金漆，弩身上用各色宝石镶嵌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弩槽里半排装着十只四五寸长，精光闪耀的小箭。每枝箭的箭身上都纹着精致的花纹，箭尾处还嵌着一块澈如海水的蓝宝石。
流光溢彩，整件东西不像暗器，倒像是个工艺品。锋利的箭头却提醒锦汐，这绝不是件工艺品，这是个杀人于无形的利器。明珠弹雀，也只有凤家人，才会把暗器做成这样！
“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凤家人没关系，所以这么贵重独特的见面礼，我不敢收！”锦汐特意把‘独特’这俩字的字音咬的极重，坚决不接凤鸣宇递过来的袖弩。原本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自已是凤家人的身份，看到这个见面礼，她顿时打定主意。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却忘了钱财也是惹祸根。如果她认下凤家人的身份，下半辈子就别想过消停日子。更何况这些人还是水贼！
“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承认你是二妹的女儿，承认你是凤家人，担起凤家人的责任。二是，交出你娘的印鉴……去天堂，在你娘跟前尽些孝道！”凤鸣宇抽出一根小箭搭在弦上，轻轻抬起袖弩，对准锦汐的心脏。声音平淡无奇，就好像在问外面下没下雪，要不要往炭盆里加些炭。
“她有两条路远，而你只有一条死路！”未等锦汐回答，秦啸破门而入。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利剑笔直地抵住凤鸣宇的喉咙。
剑气激的凤鸣宇喉咙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可他却浑不在意，眼中蓦地腾起一片笑意，上下打量着秦啸，满意地点头，“汐丫头果然有眼光，有本事，竟能请动下一任庆远候助拳！”
锦汐被他相看女婿的表情弄的后背发毛，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他手上寒光闪动的袖弩，咬牙道：“你到底是谁？仙味居已经被水师衙门的侍卫团团围住了，你最好说实话，否则……”
凤鸣宇似乎早料到这种情况，不慌不忙地道：“否则怎样？”
锦汐还真没想好否则怎样，秦啸却反手收了长剑，接口笑道：“否则就把所有凤家控制的船一把火烧了，饿死漕帮那些王八蛋。”说着一屁股坐在离凤鸣宇最近的椅子上，眯着眼道：“区区几万条人命而已，想必现任漕帮帮主是不会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