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圈套
第114章圈套
太阳被路旁樟树繁茂的枝条遮挡，百合捂着肚子在斑驳的树影中打滚，叫声一声比一声惨，身上水蓝色裙袄被血水染成暗紫色，血水还汩汩不停的不断往外淌，不能汇聚不能凝结，在衣褶处汪成一滩血水，血水又沿着她身下的石板四下蜿蜒，刺目惊心。锦汐傻愣愣的盯着在血泊中打滚嚎叫的百合，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好像在从腔子里蹦出来，咚咚的震的她耳朵发麻，一个劲的提醒她快跑，腿却软的抬不起来。百合居然怀了孩子，她那一拳真的打死人了！
“周姑娘……救……救……”百合挣扎着往锦汐的方向爬，伸手去抓她的脚。锦汐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沾满血的手离她越来越近，摸到她脚尖的刹那她才惊醒过来，快步往后跳开，尖叫道：“你别动，我去帮你叫大夫！”
就算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合一尸两命死在她眼前！
“不要！”百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一挺身抓住锦汐的脚脖子。沾满血的手，湿漉漉的，锦汐觉的一股凉气顺着脚脖子直蹿到头顶，身上全是鸡皮疙瘩，下意识的踢开百合，“别过来！”
其实百合刚才那一扑已经用尽全部力气，锦汐就算不踢她也抓不住，听百合闷哼一声，松开手一动不动了，锦汐好半晌才醒过神，胆战心惊的弯腰伸手指去探百合的鼻息。这一探不要紧，锦汐‘啊’的一声尖叫，摔坐在地上，彻底傻了……百合死了？
没等锦汐站起来，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满头白发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太太出来。瞧见百合瞪着眼睛倒在一汪血水里，老太太顿时愣住，身边一个管事嬷嬷打扮的人急忙走到百合跟前，两根手指在她脖子上搭了片刻，起身沉声回道：“回老封君，百合死了。”说完又弯下腰，不顾血污，伸手在百合肚子上摸了两把，又撩起她的裙子探头瞧了两眼，“百合怀了四个多月的身孕，被人活活打死腹中胎儿，血崩而死。照老奴看，凶手行凶离此时不过半柱香功夫！”
“啊？”周围一片倒吸冷气和抑不住的惊叹，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丫鬟还没嫁人，哪来的四个月身孕？还被人在府里活活打死……数十双眼睛全都盯着狼狈不款堪的锦汐主仆身上。凶手这顶帽子被无声的扣在头上，锦汐反倒镇定下来。
这婆子对整件事的判断，简直有如亲眼目睹，甚至只用手摸了摸就知道判断出百合腹中胎儿有多大，这婆子如果不是精明过人，就是知道些什么！
老夫人闻言保养得宜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瞪着锦汐喝道：“什么人光天化日的敢在安阳候府行凶？”
果然认定她是凶手了！锦汐暗中一阵冷笑，一个人失血过多会导致死亡，可这也有一个过程，从她打百合那一拳到百合气绝身亡，不过几分钟，人哪有这么容易死？
方才锦汐满心都是罪恶感，就算是意外，她也不能接受自已亲手杀了一个孕妇，一尸两命的事实！恐惧是一部分儿，愧疚却像山一样压在她背上。可此时她却满心愤恨，她跟安阳候府无冤无仇，设圈套害她还不算，凭什么让她两手沾满血，一辈子背着罪恶！
扭脸见青杏两眼僵直的瞪着百合，脸色惨白已经吓傻了。锦汐伸手把青杏拽起来，暗中却狠狠的掐了她胳膊一把，青杏‘啊’的一声，终于醒过来。抬眼瞧见四周全是人，下意识的跳起来就要跑，被锦汐死死的抓住，才意识到眼下绝不能跑，抱着锦汐的胳膊，哆嗦成一团。
锦汐轻轻拍拍青杏的手背，眉眼柔和的瞧着她，“别怕！没事儿的！”
一直以为锦汐无所不能，可此时青杏却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眼睛却一直盯着躺在血泊中的百合，身子抖厉害，人命关天，哪能说没事儿就没事儿？
老夫人迟迟没得到锦汐的回应，不由的皱紧眉头，先前验看百合尸身的婆子见状，上前两步厉声喝问道：“老封君问你们话呢！”
“我们姑娘……”青杏下意识的张嘴回话，却被锦汐暗中一扯胳膊拽到身后。无视那个婆子要吃人的神情，锦汐不慌不怕的理了理衣裳，规规矩矩的上前见礼道：“知府周博海次女周氏锦汐见过老封君！”
“区区从四品官员之女就敢在候府行凶？你就不怕王法！”老夫人尚未说话，那婆子已开口喝道，森寒的语气益发加深了话中的阴毒。
果然一口咬定她就是凶手，锦汐心中益发断定此事蹊跷，脸上却不带些许表情，只缓缓抬眼看着候府的老封君，现任安阳候苏彻的生母苏李氏，淡淡的道：“你们候府的规矩果然与众不同。”
不疾不徐的速度，不高不低的声调，言词间不带半点尖酸与刻薄，极平淡的一句话却像带刺的鞭子抽在苏李氏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先是她身边的丫鬟跟人通奸，现在又是她身边的管事嬷嬷目无家主，苏李氏的脸瞬间有些尴尬，可那尴尬不过一闪而逝，竟呵呵笑道：“好个伶俐可爱的丫头！”
伶俐可爱吗？锦汐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评价她，这一次却格外的刺耳。她静静地看着候夫人，面上的神情益发淡漠。苏李氏对上锦汐清洌的表情，脸上硬堆起来的笑容一寸寸僵硬最终在眼底凝成一丝阴冷。
一老一下，一个俯视一个仰视，隔着百合血淋淋的尸首，与其说是隔空对视不如说是对峙。看似平静无波，暗中却波涛汹涌。锦汐知道只要自已露出丁点害怕的样子，凶手的罪名就会跟她一辈子。别说百合的死跟她还有点儿关系，就算毫无瓜葛，周博海也不会出面救她。
苏李氏却觉的不可思议，一个毛丫头，站在血淋淋的尸首边居然半点惧色都没有？面容平静，漆黑的眸子里反映着天光，亮的摄人心心魄。小小年纪心志便坚强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不愧是云踪那个老酒鬼的弟子！想到云踪先生，苏李氏后背陡地冒出一丝凉意，也许……不该招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鬼！
可她知道此事时已经晚了，想不招惹也招惹了，事到如今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年纪大了难免照顾不周，让周姑娘见笑了！”苏李氏终于开口，淡淡一句却话锋陡转，“可不论我候府规矩如何松散，也不用外人替我管教，更何况光天化日活生生打死！”
锦汐点头，“老夫人这话极有道理，不单是您府上，谁也不愿意外人插手自已的家事！”
苏李氏眉眼微跳，好！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偷换概念，玩嘴皮子！“既然如此，别怪老身不客气！”
“绑了！”苏李氏话音未落，先前那个婆子立刻挥手招呼众人直奔锦汐，瞧着那婆子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绳子，锦汐眼底冷意更重，果然有备而来！待那个婆子奔到她跟前，刚伸手来抓她，锦汐一直拢在袖子里的手突然抽出来，手上还多了把匕首，直奔那婆子胸口挥去。
那婆子往前冲的力气太大，锦汐并没用多大力气，匕首就噗的一声扎进那婆子的肩窝。离的太近，骤然迸出来的血落到锦汐脸上，又腥又热。锦汐竟没想像中那样恐惧，任由迸到脸上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滑，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婆子，手臂更是挺的直直的，一丝颤抖也没有。
反倒是那婆子刀子扎进肉里还像反应感觉过来似的，低头看看没进肉里的匕首，再抬头看看满脸是血的锦汐，半晌才尖叫一声，边喊边死命的往后一挣，生命锦汐追上来似的，边跑边喊，“杀……人啦！”
围上来要抓锦汐的那些婆子谁也没料到锦汐会暗藏匕首，更没想到她眼都不眨就出手伤人。苏李氏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怔了数息才怒喝道：“大胆！”
她大胆？锦汐一口气缓上来才觉的脸上粘乎乎的，血腹气扑鼻顿时恶心的要吐，死死咬着舌尖，面无表情的把攥着匕首朝地上甩了两下，不得不说秦啸为人无赖，送的东西却是好东西。只一甩，匕首上血渍全无，露出放着幽幽蓝光的刀锋。
锦汐缓缓把匕首收回袖子，股肤被森冷的寒气刺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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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啸横刀夺爱，二话不说抢了她要跟唐天彩合作的生意，却让唐天彩带了这柄匕首给她，美其名曰提前送今年生辰的贺礼，锦汐却知道他是听说了自已遇水贼的事儿，送给她防身的。心头虽暖却暗笑秦啸犯糊涂，她又没武功，真要有人用强的，她有匕首也没用。没想到早上临出门时，鬼始神差的带上这把匕首，倒救了她一命！
“当着老身的面还敢行凶？拿下！”苏李氏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脸上的肉直抽抽。
锦汐却冷笑一声，再次掏出匕首，指着围上来的众人。叶间缝隙中的阳光被匕首折射，温暖尽褪，杀气逼人。锦汐的声音却比匕首的寒锋更冷，“谁敢过来！”
这不是威胁，而是警告。众人虽然不敢后退，却也没人再往前，神色惶恐的偷眼看苏李氏。苏李氏大怒，指着锦汐的鼻子道：“任你是谁，老身诰命加身绝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你试试！”锦汐冷笑一声，盯着亲自上前要动手抓她的苏李氏，突然反手匕首架在自已脖子上。下手极重并不是虚张声势，锋利的刀锋紧紧压在皮肤上，纤细雪白的肌肤慢慢洇出一条血线，细小的血珠子越来越大，顺着刀身簌的一声轻响落在锦汐肩头，葱绿色云纹小袄，陡然绽出红梅，一朵、两朵、三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