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口不择言
第120章口不择言
锦汐遽然回头，“你也这么没人性？”声嘶力竭，夹杂着无能为力的痛意。“妇人之仁只会让安阳城成为一座死城！”秦啸冷冷的看着城下哀嚎的灾民，脸上肌肉不易察觉的抽搐着，眼中毫无情绪，语气更冷，“这世界永远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
锦汐捂着嘴像受到惊吓似的后退两步，突然疯了似的冲秦啸吼道：“难道弱者就没活下去的权利？你以为你是强者？你要是强者就不用像死狗一样趴在官道上，让我救你！你要是强者，就不用半夜三更从青楼墙头往外跳。你要是强者，就不用偷偷摸摸的让我帮你夹带东西。你凭什么说这种话？凭什么？”
明知安阳承载不了这么多灾民，明知道秦啸说的对，放这些灾民进来安阳城也会变成一座死城，可她就是接受不了这么血淋淋残忍的现实。
不顾秦啸铁青的脸色，锦汐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指着城下那个还趴在母亲怀里吸吮乳汁的婴儿，哭道：“他是弱者，可他该死吗？只要老天给他一个机会，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成为强者？你没有人性才会说出这种话，我瞧不起你！
瞧不起你用这种话替自已开脱，你是勋贵，可是你立过什么功？凭什么享受百姓供养，太平时候，你们像蚊子一样吸食百姓的血，等百姓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说这种弱者该死的狗屁话。你以为你平时装疯卖傻，仗势欺人就是强者了？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从头到脚，你哪有一丁点儿男子丈夫气？除了逛青楼楚馆，吃喝玩乐你还会什么？活着只是浪费粮食……”
锦汐两眼充血，口不择言，她自已也不知自已在骂什么，明明秦啸在她心中没有这么不堪，可是城下灾民的惨状刺激的她毫无理智可言。
秦啸的脸色越来越青，嘴唇却白的像纸没有丝毫血色，眼睛却诡异的通红，伸手扼住锦汐的脖子，声音沙哑，一字一顿的道：“你、就、是、如、此、看、我？”
锦汐下意识的两手抓住秦啸的手腕子，喘不上气只死死的盯着他，瞧见他扭曲痛苦的表情，心里想说不是这样，嘴里却不受控制的尖叫，“你就是一个懦夫、小人……除了欺负我你还有什么本事？你……”
一口气骂完，胸腔残留的空气所剩无已，锦汐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渐渐的变成乌青。就在她以为自已会被秦啸生生掐死的时候，秦啸突然松手把她推到地上，仰天狂笑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竟转身从城墙上跳下去。
“秦啸！”锦汐眼前一花，等她明白发生什么时，吓的心胆俱裂。安阳城墙高逾数丈，跌下去有死无生，就算他有点武功，摔不死，这么高的城墙他怎么回来。
锦汐爬起来扑到秦啸跳下去的地方往外看，秦啸那一袭黑衣湮没在拥挤混乱的灾民中，根本瞧不见。锦汐从垛口探出大半个身子拼命的喊秦啸，却没人应她。
远处那座堤坝已经冲出无数豁口，溃坝只是早晚的事儿。一个巨浪打来，残破的堤坝轰然倒塌，涛涛洪水仿佛脱疆的野马摧枯拉朽的朝安阳城奔来。城下的灾民疯了似的撞击城门，还有一些抠着砖缝往上爬，没爬几步就从又高又陡的城墙上摔下去，血肉模糊。
“秦啸！秦啸！”锦汐疯了似的朝城下喊，巨浪转眼即到，瞬间淹没一切，浪头稍退水面上浮起一片尸首。有些只是被打晕了，缓过来拼命的挣扎，又一个浪头扑过来，彻底没了生还的可能。
城外浊浪滔天，锦汐一屁股摔到地上。心里脑子里一片空白，秦啸死了，被她活活气死了！
锦汐捂着脸坐在地上无声的痛哭，天灾人祸关秦啸什么事儿？她凭什么那么恶毒的骂他？秦啸死了，是她害死的！
她挥手给了自已一个耳光，用尽全力，耳朵嗡的一声，半边脸便失去知觉。可她犹不解恨，反手又给自已一个耳光，一下接一下，明知打死自已，也换不回秦啸的命，这样却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还有人没死！”
“快扔绳子！”
听见守城士兵的叫声，锦汐第一个念头就是秦啸没死，可她不敢动，生怕那个大难不死的人不是秦啸。终究强烈的期望战胜一切，她爬到城头，看清楚那个蹬着城墙砖缝，借着一把匕首正奋力往上爬的人，呜的一声哭出来，整个人软成一滩泥。老天有眼，他没死！
秦啸水淋淋的爬上城头，冷冷地看着哭成一团的锦汐，脸上毫无表情。把系在胸前的一团东西解下来扔到她怀里，转身就走。
锦汐宁愿他打自已一顿或者骂自已一顿，哪怕像刚才那样差点把她掐死，她也不愿意秦啸这样对她。秦啸阴冷入骨的漠视，让她不知所措。锦汐抱着那团东西，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秦啸身后，突然一阵凄惨的婴儿啼哭传到耳中，才把她从梦游的状态中惊醒。
她这才发现秦啸扔给她的那团东西是个小小的婴儿，正是先前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仍趴在母亲怀里吸吮的婴儿。锦汐的眼泪抑不住的滚下来，落到婴儿嘴里，竟被他当成食物吮吸。又咸又苦，婴儿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哇的惨嚎起来。
锦汐奔回府，把小婴儿交到艾妈妈手上。艾妈妈看她凭空抱回一个婴儿又惊又怕，惊的是锦汐居然不顾周博海的禁令跑到城头看灾民，虽然穿着男装别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纸包不住火，万一被周博海知道就得挨罚。
怕的是城外的灾民都染了瘟疫，小姐抱着这孩子一路回来，会不会也染上？
艾妈妈不由锦汐分说，直接用两大包驱瘟疫的药材泡了一大桶洗澡水，把她从头到尾狠狠的搓了两遍。穿回来的衣裳也一把火烧了，又盯着她喝了满满一碗汤药，才算松了口气。
那小婴儿也是一样的处理，来不及找奶妈，艾妈妈用筷子头沾着米汤一点点把他喂饱了，看着小婴儿吃饱了沉沉睡过去的小脸，锦汐非但没觉的轻松，心中反倒益发沉重。
吩咐青杏准备一份驱瘟疫的药材，锦汐悄悄溜出府去唐家找秦啸。秦啸却不在，伺候他的下人目光躲闪，道：“姑娘就别难为小人了，小人真不知道秦爷的去向。”
锦汐恶狠狠的威胁道：“不说实话，我明天就让你扫地出门！”
“秦爷……在醉花楼！”下人被带无奈哭丧着脸回了一句，说未说完就瞧见锦汐撒腿往醉花楼的方向跑，他吓跟在后面扯脖子喊道：“姑娘那地方您不能去！”
锦汐却像没听见一样，跑的飞快。不管他在哪儿，她一定要见他。
城外洪水滔天，冤灵无数，醉花楼依旧灯火辉煌，丝竹绕耳。锦汐站在醉花楼外头，看着这与城外截然不同的世界，心头竟然无喜无悲。这就是现实，改变不了的现实，她一时激怒，差点害死秦啸，若她还学不会妥协，下一个害死的就是她自已。
门口迎客的老鸨伸手拦住男子装扮的锦汐，皮笑肉不笑的道：“哟！这里可不是您应该来的地方！”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一样儿按规矩给银子。”锦汐声调平静，并不因为老鸨看穿她是女儿身而尴尬，伸手递过去一个五两重的银锞子。如果银子能解决问题，她不想闹事儿。
年近四十的老鸨一把抓住银子，咯咯的笑个不停，脸上半寸厚的胭粉簌簌地往下掉，侧身把锦汐往里面让，“您也知道这里头是爷们寻乐的地方，您进去万一被人轻薄了，我可不担这罪过。”
“秦啸在哪儿？”锦汐不理会老鸨，抬脚进了醉花楼大厅，看着里面丑态百出的男女，胃里一阵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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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来找秦爷的？”老鸨脚步一凝，谄媚的笑容倏地不见，从怀里掏出银子往锦汐手里一塞，冷声招呼看场子的打手，“把这位姑娘请出去！”
锦汐冷冷的盯着冲上来的打手，“我是知府千金，你们要敢上来，我就大喊非礼。说是你们把我掳来的，要不带我去见秦啸，要不我就喊人！”今天就是死，她也要见到秦啸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哎哟！老娘从小就是吓大的，想撒野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界！”老鸨一声冷笑，挥手吩咐打手们抓住锦汐，“别说你不是知府千金，就算是，别人怕知府咱们醉花楼可不怕。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本钱！”
“水师衙门郭爷的买卖你也敢搅，活的不耐烦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扑上来，抓住锦汐的胳膊扭在背后，顺手往她手背上摸两把沾点便宜。
锦汐撑了几下撑不开，咬牙扯着嗓子喊起来，“秦啸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秦啸，你出来！秦啸！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秦啸！”
满大厅寻欢作乐的都扭脸往大门口瞧，眼尖的早瞧见锦汐是女扮男装。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不知道锦汐是谁，也不知道秦啸是谁，只当是哪家小娘子来寻夫郎，纷纷起哄。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跑这儿找人来了？细皮嫰肉的可真水灵……”
“小娘子，我叫张啸，要不我跟你走得了！”
“我叫刘啸行不行？”
整个大厅乱成一锅粥，原来没注意到的也被众人嚷的瞧见了，有人竟扔了怀里的莺莺燕燕奔锦汐来。
老鸨吓的魂飞魄散，直骂两边愣头愣脑的打手，“快！快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三楼最角落的雅间寂静无声，秦啸隔着窗缝面无表情的看着乱哄哄的大厅，看着锦汐被众人取笑。身子一动不动，眸底却越来越阴沉。待瞧见有个打手将一团破布塞到锦汐嘴里，有两个喝多的客人居然趁机毛手毛脚的吃锦汐豆腐。
他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开窗子纵身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