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最毒不过妇人心

第45章最毒不过妇人心

一阵风过，窗外海棠花被吹的起起伏伏，一片花瓣钻过窗缝落在锦绣乌黑的发髻上，二夫人一脸慈爱地把锦绣圈在怀里，轻轻地把那片花瓣拈下来，忽地叹了口气，“绣儿，你知道娘为什么一定要你叫母亲？”锦绣此时完全处在脱线状态，自她懂事以来，二夫人虽然娇惯她，让她吃好穿好，随便用银子，却从来没对她这样亲昵过。锦绣惶惶不安地摇了摇头，只听二夫人幽幽叹道：“你外祖虽然贵为附马，却是大长公主的二嫁之夫，又是盐商出身，根本不被那些世家贵族看在眼里。我娘原本是你外祖从下定下的嫡妻，却因为大长公主看上了你外祖，不得已做了贵妾。我娘虽然不是世家出身但也是知书达理，遇上这样的不平，积郁成疾，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你外祖心中有愧，把我记在大长公主名下，说到底还是妾生的庶女。

我的长相又不出众，凡此种种加在一起，我嫁进周家已算是高攀，你爹自然瞧不起我。我又生不出儿子，你爹碍于谢家此时的势力，又贪图谢家的钱财才不敢说休妻的话。你也瞧见了，他不但一房接一房的纳姨娘，外头还四处沾花惹草。我忍辱偷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亲眼看见你长大成人，嫁个好人家。平时对你严厉些，也是为你好，就怕别人拿你的家世说嘴，说你没教养。你可明白娘的苦心？”

锦绣第一次听说二夫人的底细，惊诧之余心思竟灵敏起来，“所以母亲想让我堂堂正正的嫁回谢家？做谢清逸的嫡妻，给外祖母报仇？”

二夫人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谢清逸有什么不好？模样清俊，家资万贯。他嫡亲祖母又是大长公主，将来还有可能萌封个爵位。嫁给他，你只有享福的份！”

锦绣的嘴永远比脑子快，“他再好我也不要！我要嫁无忧公子！”

话音未落，她脸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二夫人脸上的慈母柔情骤逝，寒着脸怒道：“不要脸的下贱蹄子，张嘴闭嘴嚷嚷嫁人，你的规矩都学狗身上去了？”

锦绣被打懵了，捂着脸看着阴晴不定的二夫人，一句话也不敢辩驳。二夫人却余怒未消，“无忧公子不是你能惦记的，趁早死了这份心，好好在谢清逸身上下点功夫。你要敢乱来，小心你的皮。我还是那句话，周家二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嫡女。”

谢嬷嬷看着碧绫搬进红绡屋里，刚走到正房门口准备回话，就看锦绣嚎啕大哭着从屋里冲出来，她躲闪不及，被锦绣结结实实的迎面撞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倒仰着裁到台阶下面。后脑勺摔了鸡蛋大的包，顿时眼冒金星一口气上不来，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憋的乌青。锦绣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爬起来直接在她身上踩过去。

摔了一跤又被踩到胸口，谢嬷嬷登时去了大半条命，挣扎着爬起来，心里已把锦绣骂的狗血淋头，恨不得天上打下一道雷，劈死这个混帐东西算了。

二夫人扫了一眼谢嬷嬷的狼狈样，一句关心伤势的话也没说，随手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去瞧大夫。待谢嬷嬷出门时，二夫人又突然喊住她。谢嬷嬷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恭敬地等着听吩咐，谁知二夫人又不说话了，她偷眼瞥了一眼，只瞧见二夫人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捧着茶却不喝，两眼直直地盯着深褐色的茶汤。右手尾指上三寸长的嵌红玛瑙金丝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杯口，‘滋啦、滋啦’听的人头皮发麻。

因是逆着光，瞧不清二夫人脸上的表情，眼睛却黑的出奇，乌沉沉的像两个黑洞，死寂寂的却又充满阴毒的气息，仿佛里头藏着青面獠牙的怪物，随时都会冲出来把人撕碎，啃的连渣子都不剩。

二夫人这副表情谢嬷嬷不是第一次见，当年她为了嫁进周家，用计害死亲姐的前一晚就是这副表情；得知自已被三姨娘算计，再生不出儿子时，她也是这副表情，没隔几天三姨娘就失足掉进井里淹死了；还有她拿出柳姨娘与人通奸的信件……细数下来，这十几年间，每当二夫人出现这种表情，就有人死于非命，谢嬷嬷后背寒毛直竖，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好像有条冰凉的毒蛇突然钻进她衣裳，正沿着后背游走。

谢嬷嬷两腿发软，正在猜测二夫人又要算计谁，却听二夫人终于开口道：“多抓一味乌头草，明天让厨房给二姑娘熬些清火气的鸭肉粥。”

乌头草性情平和无毒无味，可加上鸭肉，就会让人突然发疯上吊跳河抹脖子，不死不休，连杵作都验不出来。大夫人当年就是用这样一碗粥断送了嫡亲姐姐的性命，难道……她要杀了二姑娘？谢嬷嬷眼前一黑差点吓死，虎毒尚且不食子，二夫人要杀了自已的亲骨肉？

二夫人冷冷地瞥了谢嬷嬷一眼，似乎瞧穿她的心思，阴森森地道：“你把这碗粥的好处仔细讲给二姑娘，再告诉她要想让别人帮她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再告诉她，这世上除了她自已，没人可以帮她，解决麻烦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谢嬷嬷一口气缓回来，琢磨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让二姑娘亲自下手除了彩月？”

二夫人面无表情，抬腕子将手中那碗冷了的茶缓缓泼到地上。“没用的东西还留着白吃饭？我没银子养闲人！”

“二姑娘还小……是不是……”不知二夫人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对彩月动了杀机，谢嬷嬷心慌意乱，虽然不是第一次替二夫人做这种事，可这次却与以往不同。依锦绣那不管不顾的鲁莽性子，弄不好要出大事的！万一出事儿，顶雷挨刀的就是她。谁能相信二夫人会逼着自已的亲生女儿下手杀人？

“你怕了？”二夫人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瞧着脸色发白的谢嬷嬷，“若是怕了，就让别人去，您老好好歇着！”

那她不也成了吃白饭的？谢嬷嬷膝盖打弯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抖的连她自已听着都陌生，“老奴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只要夫人吩咐，老奴粉身碎骨也不敢说不。”

“您也一把年纪了，别动不动就跪。”二夫人脸上又有了笑意，伸手虚扶了谢嬷嬷一把，“十一姨娘那边你也多费心，一应补品可别缺了。一定要用上好的补品，补的白白胖胖，母子平安！”说到后来，二夫人已经是咬牙切齿。谢嬷嬷两手死死地抠着砖缝，才勉强跪稳身子。好一个母子平安，怎么可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