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入大海
驶入大海
明歌不耐烦看吵架，直接关了手机去吃饭，等看见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她立刻就给江回舟打了电话，没打通，关机了。
展熠吃完饭就去上班了，明歌一时间不知道跟谁商量，头疼得原地转了个圈，直接拿起钥匙出门。
刚坐上车，令天打来电话，“江月在我这。”
明歌蒙了下，问：“他没事吧？怎么在你那？”
令天道：“我看他发的微博不对劲，就直接过去找他了。现在没事，没人管的话说不定。”
明歌：“我现在过去。”
江回舟被令天安排在她的宿舍里，小小的一居室塞了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仿佛空间都逼仄起来。
令天站在门边抱着手臂发呆，看明歌过来，侧了个身子让她进去。
明歌站在玄关处，先看看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江回舟，又看看令天。
像两只沉默的气球，里面装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痛苦，静静飘浮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
令天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所以一看到那句话就察觉到了。可她收留了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却又不知道怎么暂缓它爆炸的脚步。
所以只是沉默。
明歌站在他们中间，一时间也有些头疼。她抓起令天的手，轻手轻脚坐在他旁边。
这小沙发总共也只能容纳三四个人，江回舟默默往边上坐了坐，给她们让出位置。
明歌轻声道：“等判决结果出来了，你就出去走走吧。陈静仪上周跟我说想全国游，你们一起去吧，去散散心。”
令天别扭地补了一句：“到时候我请假陪你们，最近店里不忙。”
江回舟侧过脸看她们，笑了起来，一字一句慢吞吞说：“好，我请你们，静仪还好吗？”
明歌：“挺好的，她也好久没见你了，她还托我问你上次让你帮忙买的周边买到了吗。你答应她买什么了啊？”
江回舟问什么答什么，看上去一切如常，但明歌和令天都不是没有经验，能感觉到他神情中淡淡的死气，抽空对视的间隙里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无奈。
明歌又接着问了他几个问题，小心避开了和江家一切的东西，江回舟都尽力答。他的反应好像比以前慢得多了，有时说着话会突然停顿一下，愣一会，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好像忘了要说什么了，你能再问一遍吗？
令天是急性子，实在忍不住这样遮遮掩掩的浪费口舌，忍了又忍，问了一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明歌浑身一僵，下意识扭头看她。江回舟也愣住了。他眼神游离，目光轻飘飘飞了一会，最后也没能落到实处，只是温和说：“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现在就是觉得，很累。和他们纠缠很累，原谅他们很累，坚持也很累，反正就是，不想动脑子。”
他又思考了一会，哈哈笑了两声，道：“我现在知道你们说上课学不进去的感受了，全是知识点，但理解起来好难。”
令天干笑两声。这应该是小学时候他们说过的话，但她全忘了，谁会把小时候说过的每句话记得清清楚楚？还记得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都不错了。
她第一次觉得棘手，显而易见，江回舟的问题比她当时严重得多。她当年有回忆可以支撑自己，李婉还算有一点母爱，江回舟大概只有想这辈子不知能否再见的她们寻求一点安慰了。
“那就不学了，你看令天和静仪都不爱学习，现在也过得很好。”明歌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你不然跟我们说说你自己的事。说起来我们好像都不了解你，就知道我转学没多久你也走了，然后就火了。”
令天立刻拿出手机：“我给陈静仪打电话，这几个月她不上班，熬夜熬得跟熏猪火腿一样，我上次给她打视频，她那眼睛就跟被驴踢了一样。”
江回舟显得有点高兴，微微转过身来，盯着桌上的手机看。陈静仪大概真的刚睡醒，这懒狗打了一晚上游戏，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黏黏糊糊地问：“嗯？令天，我起来了，起来了。”
令天信她才有鬼，翻了个白眼说：“你现在坐起来，咱们要跟小江开闺蜜夜谈会，要是让我听到你又睡过去了，你就等着入土为安吧。”
“呦，那我谢谢你给我留全尸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陈静仪的声音清晰了不少，“来来来，八卦是吗，谁先说？上次说我那个奇葩同事，就是搅屎棍破防哥还记得吗，成天在我们办公室吹牛，自从知道我有清华的发小和邻居后就老缠着我装。我那天要辞职的时候加他好友要填表，他说给我发模板，把他的入职表发过来了，那么大一个西城大学，就对着那一行字拍生怕我看不到。哎呦我真是，只恨安安不在啊！他之前也那样，我跟李姐说拍照呢，他跟我讲数码相机参数，显摆那台德国进口的破相机，我服了……”
江回舟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了，眉眼弯弯地笑着说：“我送你一台新款的，碾压他。”
陈静仪遗憾道：“那来不及了，我都辞职了，同事全毕业了，不然我真想拿你们砸死他。”
江回舟说：“拿小号加他。发完就跑，气死他。”
陈静仪大笑：“好好好，你要是一直跟我们一个学校，咱俩绝对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当时也这么想，可惜怂，怕他咬我。对了，你呢，你转学后怎么样，圈里奇葩肯定很多吧？那个江原，某乎骂他的帖都过万了。”
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时凝滞起来。
江回舟神色不变，依旧平静而温和地注视着手机，想了想，道：“应该也有，但我没怎么注意过，我记性不太好，呃，也是太忙了。”
“我以为你会说粉丝小题大做。”
“也没有……她们就是关心我，但是有时候真的只是误会。”
“喔，亲妈粉就是这样，一点小事都要死要活的。我妈也是。我就说我现在不想结婚，三十以后再说吧，她就哭得天塌了一样，好像我三十岁就绝经老死了，真服，我都不知道她在愁什么。”
“我妈妈……”令天和明歌的心都往上一提，看着江回舟沉吟片刻，缓缓说：“她以前好像也对我很好，但是，她后来更喜欢江原了。”
陈静仪惊讶道：“天呐，怎么会，我一直觉得他的长相很猎奇，彩色照片都自带遗照效果。”
江回舟：“……没有这么夸张。呃，是因为他从小就没了爸妈，又长得比我更像我爸。”
陈静仪只有在朋友面前才会显得八卦且开朗，大多数时候，她的心思都比两个朋友敏感细腻得多。她隐晦地停顿了一会，再开口时，语气有了些变化，“合眼缘吧可能，口味真重……咳。感情这种事呢，就没法勉强，有时候还不如难得糊涂。我知道我爸妈都更爱展鹏，哦就是我弟——因为展鹏听话，聪明，懂事，比我优秀。但是那又怎样，就算我这么不好，还是有人喜欢我更胜过展鹏，我爱她们就好了。”
江回舟轻声问：“你不会难过吗？”
“不会啊，”陈静仪笑嘻嘻答：“他们不够爱我，那我就去爱足够爱我的人。对我有多好，我就回报多好，多公平，比投胎公平。是吧令天宝宝，还有我安安宝宝，快快快，回答我，你们爱我，快说！”
令天面无表情呕了一声，明歌无奈笑着敲敲屏幕：“我俩都爱你，听到了吗？”
令天说：“你要是不叫我……那个恶心的称呼，我还能应付你一下。”
陈静仪笑：“你听着难受啊？那我就更高兴了，下次我来北城抱着你说一晚上。”
令天怒而起身，坚决拒绝黏糊糊称呼的污染。明歌抿唇轻笑，陈静仪叫她叫不回来，又兴致勃勃地跟江回舟说，你的粉丝还是很爱你的，那么多人呢，简直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