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 风陵不渡 - 蕉三根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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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大雍的使臣在洛阳仅停留了一个月不到,就启程打道回府。

乌兰晔年少立威,瞧着多么老成持重,其实还是有些小孩子脾气,无论重臣如何劝谏,说他这样要得罪南朝的,他就是不肯接见袁綦。最后只能是杨崇出面,跟袁綦把诸事议定。

杨崇其实更愿意跟萧皇后谈,但她诸事不理。离开前的几天她都在皇陵,连洛阳都没有回去。

先王驾崩得突然,洛阳的皇陵没有在他生前就准备好,到现在还在建,乌兰徵的棺椁也只是被暂厝于地宫。明绰本想提及先王遗愿,可是最终也没有开口。

乌兰晔生于中原长于中原,早已是个彻头彻尾的汉人。在方千绪的影响下,他笃信佛陀,连阿瓦神女的传说都没人跟他讲过,想来也是不可能理解父亲对神女湖的牵挂了。他在皇陵的修建上不计靡费,为的是他的孝心和大燕千秋万代的威严。再去说那个,没意思了。

到最后,明绰也只是问,皇陵还会不会有她的位置。

有的,皇陵从设计之初,就留了皇后合葬的位置,但那时母亲尚未改嫁。乌兰晔喉中哽了几下,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

他们走的那天,乌兰晔亲自来送,临到别时,还是落了泪。明绰反而不哭了,隔着他的袖子,触摸他手臂上的那道疤。乌兰晔十分不自在,可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既没有再问为什么,甚至也没有多余的叮嘱,就这样沉默着,转身上了马车。

从那一天起,长公主的营帐里就没有断过酒。

她在建康时就十分好饮。但那是宴饮,她喝得尽兴,是因为有人陪她取乐。如今只是一个人喝,喝得多,醉得厉害,第二日颠簸就要难受,难受了她就不让走,十分耽误行军。但也没人敢劝。

直到在寿阳停到第三天,袁綦才终于忍无可忍地进了长公主的营帐。

地上已经丢了一个空坛子,明绰还没醉,但是已经两颊酡红,坐得歪歪斜斜。看见袁綦进来,也没说什么,只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她面前只有一个酒樽,明绰给他斟满,要他一起喝,但是袁綦轻轻地推开,表示他不喝。明绰就拿回去,自己仰脖饮尽,也不等他说话,就道:“不喝你就出去。”

她说着又要给自己倒酒,但是袁綦伸手拿走了酒樽。明绰抬头看了他一眼,沉着脸,想直接对着坛口喝,袁綦又伸出手,把酒坛也拿走了。没控制住脾气,手里一甩,那酒坛就丢出去,在地上碎了个干净。明绰坐在那里,足足愣了半刻,突然站起来,抬手就打了袁綦一耳光。

袁綦没动。他本来没想跟明绰动怒,摔长公主的酒坛,怎么都是他犯上了。所以他挨了这一下,也就是垂了眼睛,低声道:“长公主恕罪。”

他不认错还好,这个姿态,明绰反而更生气了。她瞪着袁綦,只觉得一股火从胸口烧起来,烧得她眼眶里一片热,抬手又打。袁綦偏过头去避了一下,她的指甲抓在了他下巴上,留下了几道痕迹。明绰气得狠了,

又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袁綦任她推搡,退了一步,眼里明明白白地闪过了一丝恼火,又被他压制下去,还是垂着眼睛,不说话。

明绰气的就是他这副样子,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一时胸膛剧烈起伏,却说不出什么,齿缝里狠狠地蹦出了两个字:“跪下。”

袁綦沉默。牙关无声地绷紧,挨打的半边脸泛了红,好一会儿,他撩起袍摆,跪在了明绰面前。明绰看着他,突然想起那年盂兰盆会,他也是这样跪在她面前,可是敢伸手抓她的衣袖。那时候她怎么会那么想要他呢?一股强烈的欲呕的冲动从胸口泛上来,明绰从来没有觉得他如此面目可憎过。

“说话。”明绰命令他。

袁綦抬起头,还是沉默着。

他的沉默招来的又是明绰的一巴掌:“说话!”

袁綦的忍耐明显也已经到了极限,他看着明绰:“长公主要我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有!”明绰无法控制地提高了声音,“有话就说!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袁綦还是不作声,但他看着明绰的眼睛里燃起了火,明绰又抬起手,这次袁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还是跪在她面前,可是手上的力气好大,抓得明绰发出了一声痛音,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猝然松了手。然后他站起来,好像再多留一刻就要控制不住了,转身想往外走。

明绰在他背后喊:“你敢走试试看?”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威胁他,甚至不知道留他下来要说什么。但就是要阻止他,无论袁綦现在想要做什么,她都不让。她就是不能让袁綦痛快。

袁綦果然站住了脚,站在那里,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然后才低声道:“长公主不必自苦,以后定然还是能回洛阳,与大燕先王合葬,臣不会阻拦。”

明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什么?”

袁綦转过身来,看着她:“你不就是想跟他死在一起吗?”

沉默。然后明绰空洞地笑了一声,好像觉得他很荒唐。笑声一出口,就再也停不住了,她笑得几乎喘不上气,头晕目眩。<

袁綦看着她笑,又道:“臣也是要和楚氏合葬的。”

明绰终于不笑了。她似是倦极了,摆了摆手:“恕颐才不想见你。”

“她是我的发妻……”

“发妻?”明绰打断他,声音古怪地扬起来,“她活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一往情深哪?”

袁綦咬紧了牙关,不肯说话。明绰走近了两步,咄咄逼人:“她是你的发妻,你却偷偷藏我的帕子?捡我的耳环?是谁趁夜跑进我屋里的?你那个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你有发妻啊?你现在演给谁看啊?……哦,报复我?”

“臣不敢。”

“你是不敢!”明绰骂他,“你但凡敢拿着剑,去杀了你父亲,就算给恕颐报仇了……你凭什么欺负我?就我最好欺负,是不是?”

她没有想哭,可是眼泪控制不住,浑身都发着颤,往他身上打。袁綦身上还穿着甲,她的手掌落到他冰冷的胸甲上,打得她自己好痛。袁綦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明绰还在骂:“你凭什么就怪我一个人?袁增逼你,陛下也逼你,你怎么不敢恨他们?”

她逼近了袁綦,酒气吐出来,熏得袁綦双目赤红。

“你不敢,我敢。”她说得一字一顿,“我告诉你,我最恨的就是皇兄……”

袁綦很轻地唤了她一声,似是还想让她留存一些理智:“长公主。”

“别这样叫我了!”她的声音像一根弦,突然彻底绷断了,“我也知道我对不起她!我要是早知道晔儿是这样,我何苦还做这一切……”

袁綦落了泪,伸手抱住她,明绰激烈地挣扎起来,可是袁綦就是不放手。

“你放开我!”明绰用尽了全身力气,咬牙切齿地用言语来攻击他,“凭什么你都不敢去给她讨个公道,却来责怪我!你别碰我!我也恶心!放手——”

可是袁綦没放开,他突然非常用力地吻住了她。明绰立刻抿紧了嘴,浑身都在抗拒。可是袁綦这次非常执着,一只手摁住了她的后颈,不让她逃。明绰急了,狠狠地咬了袁綦一口,她一定把袁綦咬得很疼,可是他还是没肯放开,反而更用力地唇齿厮磨,一定要撬开她的齿列。明绰感觉到一股带着铁锈气的淡淡血腥在舌尖弥漫开,终于僵硬着松开了牙关。

“你也恶心?”袁綦依在她唇边,重复了这四个字,重音落在“也”上。

明绰看着一丝血迹飞快地从袁綦下唇渗出来,心里终于觉出了几分痛快,恨不得要看袁綦流更多的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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