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 风陵不渡 - 蕉三根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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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锣声突然炸响,惊得袁綦的马长嘶一声,不安地甩了甩马头,不愿再往前。

袁府门前已是热闹一片,挤得水泄不通。邻里们都拥到了门前,刘夫人带着下人,满面红光地在门口给孩子们发糖。袁綦翻身下马,相熟的邻居们立刻拥上来连声恭贺,“大将军、少将军”地叫个没完。

袁增也下了马,站在儿子身边,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今袁綦就是大雍最头等的英雄人物。这一仗的转折点是趃榆大捷,那里已出大雍国境,逼近雅隆人的圣山。袁綦没听桓湛的劝阻,采用了谢运的计谋,兵行险着,亲率精锐直下趃榆,就像一根利箭,精准地插|进了雅隆王的心脏。

这一役,他成功生擒了对面领军的雅隆王世子,逼得雅隆王立刻从大雍境内退兵。一旦让出险要,这场战争的胜负就再无悬念。袁綦手里捏着雅隆王最心爱的儿子,还狮子大开口地从他们那里剜来了产矿和产药材最多的两块地方。

往后至少两代人,雅隆就是想打,也不见得有这个财力来支撑了。

平边拓土已是一等一的功勋,袁綦还速战速决,出征到现在还不满一年,大大地给朝廷节省了民力兵力,这样的功劳,在整个景平一朝间都很罕见。所以他一回来,先到太极殿听赏。陛下特意另赐安西侯,以弥补当日褫夺了他袭袁增爵位的资格,且加节钺,在太极殿上亲赐金印,以示恩宠。

长公主当时也在,陛下同样厚赏,加封“昭武”二字,赐仪仗步骑至百人,皆佩绣衣锦袍,甚至已经超过了平阳王的待遇。历朝公主,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殊荣。<

如此大喜,袁增本是想借这个机会与长公主冰释前嫌的。无奈长公主根本不赏脸,从太极殿退了班,她就被那些新赐的仪仗步骑簇拥着,旌旗鼓乐,惊天动地,扬长而去。

袁綦也是傻愣愣的,好像还想跟着她回公主府,好歹被袁增拉住了,让他回家去先拜会母亲。眼下父子两个一道进了门,袁增难得抓着小儿子的手臂,亲热得都不肯放开。刘夫人一下子扑了上来,自是眼泪鼻涕,激动不已。一家人进得院内,袁綦才看见了兄长。袁煦对他一笑,他便又露出孩子气的本性来,往阿兄身上一扑。

袁煦在家中穿的是便装,让他身上的甲撞得浑身都疼,但脸上还是笑着,狠狠地在弟弟肩背上一拍,小声叹了一句:“好小子……”

他听说袁綦兵行险着的时候着实替弟弟捏了把汗,以为他又冲动行事,不顾后果。没想到真的让他办成了。想来也是前面好几年,仲宁心里憋屈得太狠了,如今终于扬眉吐气,袁煦也替他高兴,一时又说不出什么,只能钳住他的肩膀,把他的头往下摁,一边又说了一句:“好小子!”

袁綦笑着让他揉脑袋,一边问:“阿兄今日怎么不在殿上?”

他不问还好,一问,全家就一下子都安静了。袁煦的表情也是一僵,放开了他,似是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你大喜的日子,先不说这个。”

袁綦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益州的时候,家里还有信儿来,后来他一路打到趃榆了,就根本收不到了。最后一次收到母亲的家书已是好几个月前,满纸都是对阿嫂的责骂,说她非要把整个袁家都害死不可。如今袁煦连太极殿都不能列席,想来是家事闹得太狠,陛下还在责罚。

袁煦还想当做无事,拉着弟弟要去正厅:“给你备了接风宴,快来快来……”

袁綦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见父亲不动声色,母亲也是一味拥着他往正厅去。一进门,博儿先冲上来,响亮地叫了一声“二叔!”袁綦咧开嘴一笑,把侄子高高地抱起来,又摸了摸袁识的头,两个孩子都又长高了好多。苻氏与李氏的孩子跟在后面,也跟着叫“二叔”。但袁綦环视了一圈,唯独没看见侄女。

“韶音呢?”袁綦把博儿放下来,又问,“阿嫂呢?”

袁煦还是逃避着他的眼神,倒是袁增回答了一句:“韶音被选为平阳王正妃,近日每天都要进宫去受训诂。”

“那恭喜阿兄了!”

袁煦便笑了笑,只道:“她这没规矩的,可有的训呢……不用等她了,坐吧。”

袁綦没坐,又问了一遍:“阿嫂呢?”

韶音能被选为平阳王妃,那说明兄嫂不可能和离,但是家里备了这么大的宴,又始终没看见桓宜华的身影,他问了两遍,都没人肯正面回答一句。袁綦心里一沉,突然看定了母亲:“娘,阿嫂呢?”

刘夫人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你做什么这样来问我!”

袁綦没说话,母亲这样敏感的反应其实就已经回答了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她。依然没有人回答他,好像谁也不愿意提及桓宜华。袁綦在家人的沉默中突然生出了似曾相识的恐惧——但是他们怎么敢?桓湛才刚刚跟他一起跪在太极殿受了赏,还有明绰,她是绝不可能看着……

最后还是袁博拉了拉他的袍角,抬头叫了他一声:“娘不舒服,在自己房里。”

袁綦只觉得吊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咚”地一声落下来了。袁增看着他微妙的神情变化,自己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袁綦转身就走:“我去见见阿嫂。”

刘夫人往前了一步,似是想拉他:“仲宁啊,先吃……”

可是她连袁綦的衣角都没有抓着。刘夫人焦虑地转过脸来,又唤自己的夫君,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但是袁增只是摆了摆手,好像压根没放在心上,让她坐下吃饭。

刘夫人不肯坐,手里拈着帕子,已经抽抽搭搭地开始掉眼泪,一面小声地嘀咕着。她一向这样,有话也不敢说得太大声,反正袁增也从来不会来听她说了什么。唯有袁煦心烦意乱地听进了耳朵里,她无非是抱怨,仲宁跟阿嫂比跟她这个娘都亲,桓宜华肯定又要说她的坏话……

袁煦脸色有些难看,突然把筷子一放,刘夫人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不嘀咕了。

“你发什么脾气?”袁增自若地夹了一筷子菜,问儿子。

袁煦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担心其实和母亲差不多,不知道桓宜华会跟袁綦说什么。

这半年来,事情已经完全僵住了。长公主替桓宜华撑腰的方式就是以强权逼迫桓家低头,答应和离。与其说是在拆袁煦和桓宜华的婚事,不如说是在拆桓廊和袁增的利益同盟。如今桓皋被外调,桓宜华的父亲亦被免官,弄得桓廊恨长公主恨得是咬牙切齿。他宦海沉浮,岂会看不懂长公主这点儿厚此薄彼、挑拨离间的小计谋,根本不上她的当。

若说曾经,桓廊还有些看不惯袁增力保长公主的态度。如今长公主也已彻底得罪了袁增,袁增转变立场,他们二人的联盟反而更为牢固了。

两人一文一武,是百官之首,长公主要跟他们俩掰手腕,全靠陛下的偏心。陛下被他们吵得心烦,就对袁煦罚得越重,逼迫他想办法把家事解决。

最后,承受不住的还是桓宜华。

她已不提和离的话了,但是如今她和袁家人彼此都当作对方不存在。她把袁煦赶出了她的院子,府里的所有事情她也不再过问。反正她有自己的食邑,就是夫家和娘家都不管她,她也衣食无忧。

苻氏和李氏感念她这么多年的善待,在这关头展现出了对夫人的忠诚,也不愿意袁煦进她们的屋。刘夫人气不过,做主又给袁煦纳了一房,桓宜华也没有任何反应。

袁增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看起来并不担心。桓宜华只要还顾虑女儿,顾虑娘家,就不可能再闹了,跟袁綦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他还是那句话:“吃饭。”

袁煦皱着眉,刚把筷子重新拿起来,就听到了脚步声。袁綦重新走了回来,刘氏一下子站起来:“仲宁啊……”

但袁綦还是没理她,他甚至连父兄都没看,就只是抱起了袁博,转身就走。

“站住。”袁增叫住了他,“去哪儿?”

袁綦还是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转过身来回了一句:“父亲,儿子已经拜会过母亲,这就回公主府了。阿嫂和博儿会随我一起……”

袁增把筷子一放,打断了他:“你翅膀硬了?”

袁綦沉默下来,不敢回答。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违逆过父亲。袁煦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十分犹豫。他习惯性地想在父亲面前保护弟弟,却又觉得袁綦这样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桓宜华那边近乎一种背叛。一时僵在原地,满面难堪。袁綦也看了兄长一眼,一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的神情。袁煦似是更难忍受弟弟这样无声的审判,铁青着脸,又坐下了。

袁增冷笑了一声:“你是觉得,你如今又重新得了陛下的恩宠,这家里就是你说了算了?”

“儿子不敢。”

“那谁允许你做弟弟的来插手兄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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