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温暖的接力棒

暴雨把霓虹灯切割成流淌的彩色光带，帝都并不属于多雨湿润的城市，但是每年夏季还是有暴雨天出现。柳彬城望着玻璃外的如柱暴雨有点心有余悸：要是这么大的雨，那次背着电脑主机下山坡就更加难走了。

自动门"叮咚"响起的瞬间，他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进来的是个穿黄色雨衣的外卖员，雨水顺着帽檐在胸前汇成溪流。柳彬城认出来是常来店加热便当的王建国，他五岁女儿的照片就贴在电动车把手上，风里来雨里去已经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了。细绳专找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和受父母宠爱的章奇迹体验生活送外卖不一样，王建国是个苦命人，养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亡故了，成了村里真正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长大了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媳妇由于产期见了风加上营养不良等其他因素瘫痪了，他一个人带着需要照顾的老婆孩子来城里跑外卖。由于几乎没有读书，导航用得不是那么顺畅，所以业绩不算好，加上老婆无法照顾孩子，那时2岁多的孩子还要他一边跑外卖一边背着，回去还要马上给瘫痪在床的老婆洗澡、做饭。王建国最令人敬佩的是，不管什么情况下他是个有担当肯负责的男人，就这一点，他其实超过了很多人。站长、同行也因此照顾帮助他。杨书林口中的圣母柳彬城那当然从认识第一天就没少关照王建国了。

"柳哥，能...能借冰箱冻个东西吗？"王建国从怀里掏出个有些渗水的不大蛋糕盒，可以看到奶油玫瑰塌了半边，“等我再送一单，这蛋糕就完全化了。"

柳彬城摘下围裙擦手，接过冰袋正在融化的蛋糕，准备放到冷藏柜里，依稀看到王一妮六岁生日快乐几个字，问道"今天是你女儿生日？"

“是的，刚好还有一单要送，路过这里，先把蛋糕冻在这里，送完手中这一单再回来拿，送回家就不会完全化了。谢谢柳哥，总是给你添麻烦。”王建国还是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虽然因为常在这片商业区跑，认识柳彬城几年了。

王建国搓着手指头有点难为情的样子，他的手机突然响起超时警报。柳彬城听到他的订单即将超时的提醒，柳彬城想到自己刚刚跑也是菜鸟，就遇到地铁步梯帮他拿重物的陌生人，还有这座城中很多暖心的人和事，都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我帮你送。店里有保温包装袋，你先把蛋糕送回家，马上晚上8点了，你让孩子等到啥时吃上生日蛋糕？”柳彬城拿出冰袋与保温袋给蛋糕装上递给王建国，并让王建国把手中单信息发给他，他去穿雨衣，晚班店员也已经到店，柳彬城出去送单对店里影响也不大。

王建国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安全帽扣在头上，雨水像蛛网裹住身体，他接过柳彬城递过来的重新包装过的蛋糕盒，另外还带有柳彬城送给他孩子的生日礼物——一盒寿司加一瓶儿童饮料，柳彬城则接过王建国需要送的外卖，冲进雨幕时听见身后王建国带着哽咽的喊声："柳哥！注意安全啊。"

如同有黑夜就有光明一样，这座城市有唯利是图令人寒心的阴影，更有随处可感知到的温暖接力棒。让这座城市在任何时候都有温暖的光照亮彼此，如同这雨夜中闪烁的霓虹灯。

城市的中央，越夜各种霓虹灯就越是万紫千红争奇斗艳。这是一天中完全被黑夜暮色笼罩的夜晚了，帝城东景背面虽然没有正面那样有姹紫嫣红不断变幻的大屏幕广告，广告视频不断流动着风情万种的模特步、各路广告代言人顾盼生辉的传情美目……但这背面也是灯火通明，便利店亮着鹅黄的光，替王建国送完单回来的柳彬城看到夜班店员林小满蹲在货架前补货。她总把马尾扎得一丝不苟，就仿佛让夜间的便利店也多了一份整洁之感。旁边还跟着一个好像刚刚成年的小姑娘，在虚心听着李小满说着什么。

柳彬城刚一进店，林小满的报告就来了:”老板你这些日子也不正常在店里，这个小姑娘愿意暑期在这打工，刚好夜班陪我可以吗？工资和原来店里短期工一样。”

这种几乎先斩后奏的员工与老板模式不知道其他老板是否接受，反正柳彬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肯定同意了，一方面他的随和，这些员工没有得寸进尺，所提的建议与做法也是考虑周全了的。

一方面柳彬城要去跑外卖，就不可能原来那样日夜班随时来巡店并帮忙，确实夜班需要增加人手。还有一方面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前几天没有钱住宿，买了一包干脆面顺便在便利店过了一夜。

变成流浪者的小姑娘小薇是西南某山区爱好画画的高中生，考上了当地某三本院校的美术专业，趁着暑期来到帝都一是参观国家美术馆的画展提高自己的审美品位，二是找她的偶像一位从美术生成为今日知名的演员，想让他看看她的作品是不是有发展前景。没有想到看了美展却迟迟找不到偶像，身上钱都花光了，联系家里，父母却绝不给她寄钱过来，说是准备开学的钱都是借的，不可能让她耗钱追星，这样前几天她就在便利店过了一夜。

今天看到店里只有林小满一个人在，就斗胆进来。都是小姑娘好说话，上次就是林小满容留她在便利店过夜的。她说已经通过粉丝群知道这位演员过几天就要来便利店所在的帝城东景取景拍戏，她愿意给便利店打暑期工哪怕夜班也可以，也要等到和心中的偶像见面的一天。

并给林小满展示了她献给偶像演员的作品——初春还带着寒意的河面，一朵刚凋零还没有完全枯萎的樱花躺在水面上，也许会迅即沉没也许会随波逐流逝向远方。题名：谢谢你看见我。小微说，这也代表她本人的内心想法，不管什么状态，她希望自己被喜欢的偶像看到，并给予有一点迷茫的自己一些指导，因为她考上的学校不是很理想，有点怀疑自己有没有画画的天份，但又奢望更大的世界看到她和她的作品。

林小满为她古怪（身无分文差不多露宿街头也要看到偶像）却充满热情充满期待的想法俘虏了，也没有打电话给柳彬城就同意了小薇的请求。

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柳彬城当然理解青春时代的梦想与激情，自己不就是一个莫名的缘由-----也许前世在这里生活了的熟悉感来到帝都在这里工作、生活、成长的？他爽快的同意让小姑娘们欢欣雀跃。

交代了一下夜间注意事项，柳彬城就回去了。看到华灯已经完全绽放的城市中央，想到他的便利店成为城市中央夜归人、流浪者、追求梦想者……可以停留片刻的温暖驿站，他就心满意足了，即使为此背上了沉重债务。他到现在还不是完全清楚房东代理人再三加价为难他的真实原因，只不过他祈愿下任接手者比他更有实力，仍然做24小时便利店，做夜晚城市中央孤岛上的温暖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