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

清算

翌日一早，餐桌上的氛围略显怪异。

京父京母不知道这几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晦再三地看向京以珠和她的师长，纪绿倒是面色如常，只是京以珠的眼睛有些浮肿，京母肯定她没有休息好。

很是艰辛地用过早餐后，京母本想揪住京以珠询问一番，但几个晚辈不约而同地起身道别，封隐道：“叔叔阿姨，我们还有些事情急需处理，就先走了。”

“这样啊，好的好的。”京母怔住一瞬，飞快反应过来继续说：“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了。”

五人纷纷点头，收拾东西离开。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京以珠呼吸着灼热的空气，心情沉闷地跟随着前方的脚步。

她们步行至小区外——没有约定俗成，几乎是几人间的默契。

纪绿问：“以珠这事不可能就这样完了，后续程序怎么走？”

“需要先押往世共国际法庭判刑，昨天日本方面已经提起诉状了。”封隐说，“我为他们提供的是一个假身份，届时可以逃跑或以假死瞒天过海。”

“变形四叶草肯定没法用。”纪绿轻飘飘地对他提了个醒，“国际法庭对身份审查很严格，所以具体行动你们得提前拟制好，这方面我就不过问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封隐点头，安静地等待纪绿接下来的话。

几人缓慢前行了几米，这期间纪绿或者谁都没有说话，封隐几乎迫切起来——纪绿一定会说什么，但她却并不急于这一时，置身事外般用静默凌迟封隐的脑神经。

当封隐都想主动提起昨天的事时，纪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封隐，我昨天和谭深小童来北城，不可能是因为你的来电，你有自知之明的，对吧？”

“当然。”封隐道：“你是为京以珠才来的。”

纪绿伫立不动，几人也同时停下脚步。

“你倒是很会谈恋爱，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情，叫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以为我当植物人当了大半年就变成智障了？以珠没有恋爱经验，你就以为我也没有了？”

“我当初放纵、甚至赞同你和以珠发展工作外的感情，就是我认为你活了这么久，好歹是通点人性的，都是几百岁的东西了，居然只学会了商人、政客的糟粕，为了更便利而去牺牲以珠的尊严脸面。”

“我就不信跟日本对着干又能怎样。”

“甚至我还不清楚除了昨天的事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你辜负了以珠的事情。”

“如果这就是你谈恋爱的方式，我直说，我很难不想让以珠和你分手。”

“我昨天在sehd还给你留面子了知不知道。”纪绿说：“如果不是以珠，这些话我都不会留到今天只有我们几个人的时候说。”

纪绿在说这些话时云淡风轻，表情神态都没有半分暴动，仿佛就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那样，无比平静。

而京以珠的眼瞳在颤动，封隐的呼吸更加沉重。

封隐无法怀疑纪绿这番话的严重性。

纪绿不单单是训斥他，她更是在警告他，告诉他她纪绿还没死，他封隐甚至上升整个共生界，谁都别想委屈了京以珠。

她作为京以珠在共生界的长辈，去处理京以珠父母不能处理的事，而在sehd给他‘留面子’的同时，她在京家也为他留了转圜余地。

封隐暗自庆幸纪绿在这件事上的处理方式趋于温柔。

“…抱歉，”封隐低声道，“我发誓绝不会再犯。”

“谁需要你的誓言了。”纪绿冷哼道，将目光落在京以珠身上，“以珠，这些话也是我和你说的，不友好的感情只是沉没成本，当断则断。”

“伤害不会因为道歉了就不存在。”纪绿倒退两步，挨着谭深和纪童，说：“我们就先走了，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三人消失匿迹，京以珠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球转动着看向封隐。

封隐的眼睫盖住了他的绿色瞳孔，没有因被纪绿训话而不满的郁结，有且只有心情格外低落的自责。

毕竟纪绿的一字一句都是事实，哪怕难听到难堪的程度。

京以珠变成这样理性，都是因为自己的不称职。这个掩藏许久的事实让封隐无地自容。

他以为自己足够爱京以珠了，可事实上他并未做到。这一认知也让封隐羞愧难当。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及格。而这个成绩单还不是京以珠发给他的。

不。封隐想，也许京以珠早就知道，但她选择了短暂退让。

因为京以珠太喜欢他。

京以珠猜不透封隐的自责漩涡，她只是感到一股很厚重的悲凉，而这种悲凉不是封隐带给她的，是师傅带给她的。

纪绿想在她离开之前确保自己的幸福。

而她，仿佛重回去年得知师傅昏迷那时，京以珠仍然无法为她付出些什么。

两人在前往特殊事物处理司的期间皆是一言不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京以珠在踏进执行部，视野摄入周遭一切的时候，感到无数割裂。

当初高达十几人的执行部，现今除她之外只有五个人了。以往的热闹化作过往云烟，一去不复返。

“老幺早啊。”关筝吊着眼皮，有气无力地问好。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京以珠摇了摇脑袋，抛去所有烦闷，问。

石青阳说：“他失眠，我已经听他说了三遍了。”

真一夜没睡的京以珠：“…怎么失眠了？你良心有愧吗？”

关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