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法庭

国际法庭

挪威的夏天实际上很热，尤其是南方的首都奥斯陆，八月的平均气温在十五摄氏度到三十摄氏度之间，不过临靠海域，气候多变。

京以珠和关筝简单吃了一点食物后，便同封隐、明溪以及几位责罚处人员共同前往奥斯陆。

她们抵达奥斯陆时，当地时间还在早晨六点多，初升的太阳光芒开始铺开在大地之上，京以珠听关筝说：“老幺，我们真的是共患难了啊。”

京以珠心情低迷地笑起来，余光瞥见明溪肃穆的神色。后者的状态貌似不太好，眼下的青灰有些重，一瞧就知道没有好好休息过。

收获这个讯息的京以珠没有开口问她。在她的记忆里，她和明溪的关系并不近，明溪是典型的大众眼里‘古板’、‘严肃’到无趣的人，她几乎没有开玩笑的时候——至少京以珠从未见过。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京以珠不怵她，但在她面前也不太敢嬉皮笑脸。

前往国际法庭的路上，没有人说话——至少没有人说有关于审判之后的工作内容。

饶是还算活蹦乱跳的关筝，面对这样凝滞到逼仄的氛围都保持安静，束手无策。

没人关注路途中的风景，就这样维持着沉默抵达国际法庭。

京以珠与关筝被关进了一间牢房——如果这间狭窄的房间的名字是牢房。

“老幺，你说我们后续该咋整？”关筝被几个冷空气包围到心生恼火，两个脚底板不耐烦地在地板上摩擦着，说：“司、额，我觉得还得靠自个儿。”

他本欲脱口而出的名讳被强制咽下去。

谁也不知道这儿有没有监听器一类的共生力道具，或者就在墙壁的另一边就有许多双耳朵窃听她们的一切言语。

“天要亡我们，跑不掉的。”京以珠显得格外地无所谓，就地躺下。

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相关的物体，空落落的一间房，京以珠躺下后闭上了眼睛，右手摸着左手的无名指，将指节上的银戒取下，塞进裤子口袋里。

“干脆死掉算了。”京以珠笑着说，“我才不要死在日本的领土之上。”

关筝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读懂了什么，也跟着笑起来：“你真是不正常了。”

“我要是还正常，那才是不正常。”京以珠哼笑两声，“好歹过了这么久。”

关筝说：“我有时候想，人这一生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京以珠说：“死亡呗。”

“大概吧。”关筝说，“我的人生相比于其他人真的很顺利了，但是人就不能太顺，否则就想更出格。”

“所以你来执行部工作？”京以珠被他逗笑了，“真任性。”

关筝大笑不止，断断续续地说：“我没开玩笑啊，我总是很想得到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啊，我是说真理之类的。”

“你一直这么文艺的吗？”京以珠意有所指地问他，“我还以为你在cos文艺青年。”

“我藏得很好吧？”关筝很得意，“我从前的一个老师说，一个人在某个时候能够认定自己不枉此生，才是他的人生尽头。”

他说：“我真的不枉此生了。”

关筝发自内心的喟叹让京以珠睁开眼睛。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出神道：“我是不是很失败？”

关筝跑到她身边蹲下，歪着头看她。

“或许我从来都没能挽救什么。”京以珠自顾自说着，她说：“以前我总是惶恐，一个劲儿念着自己不够强大，不够厉害。”

“现在大家都说我很厉害了，很强大了，可我还是自责。”她轻声呢喃，“我太慢了，总是赶不上周遭的变化。”

“时间真是不放过任何人。”

“是这样。”关筝说，“每个人都跑不出时间的，老幺。”

京以珠知道关筝的话未完，于是安静地等待后续。

她听见关筝的声音：“你后悔了吗？”

京以珠顿感空气凝结，她的感知、记忆从现在回溯到许久之前，脑海里不断闪现许多人的声音，许多人的面孔。

直到感觉到呼吸，她才终于开口说：“我没有后悔。”

门外的走廊响起微弱的走动声。

“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京以珠嘴角轻微地勾起一个笑，“解决问题的办法总是在更前方。”

关筝将自己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站起身将右手伸向她：“那好，该走了。”

京以珠将左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沉稳的力道将她的身体拉扯离地，待她站好，关筝为她拍着后背衣服上的尘埃。

二人简单整理了一番仪表，正前方的门锁发出开锁的声音，他们昂首挺胸。

京以珠和关筝的手腕上再度拷上了蓝花楹镣铐，双手背在身后，面色寻常地跟随这些陌生的工作人员穿梭过扭曲的楼道。

最终审判点是一扇小门。这扇门后充斥占领着诸多国家的陪审员，他们不同的声线、语言从同为人类的喉咙里发出。

两人没有对视，更不会低头，身板挺得笔直，神态是一往无前的气势，不像是被人缉押去审判，反倒像是光荣地去受功表彰。

京以珠站在关筝身边，站在罪犯席位，在两人的面前是审判者及两位审判员，左右两侧的阶梯式座位上是一众陪审员。

不远处是两位女性书记员，两个出口方向守着几名联合国际法警。

还未到正式开始开庭，周遭仍然具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原告团与被告团抵达入场，说话声才逐渐消弭。

京以珠侧头看向原告席位，那里站着的面孔于她而言是陌生的——想必是顶替而上的监察署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