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与伪证
证与伪证
明溪所要求的证人一经出场,法庭之中霎时响起无数细微的吸气声。
登场的两位证人,与伫立在罪犯席位上的两名穷凶极恶的罪犯面部高达百分之百的重合度,仿佛两两之间存在一面镜子,完美地将双方的身体倒映复制。
“这是我方证人。”明溪作出了一个介绍的手势:“京以珠与关筝。”
这两个名字恍若一道惊雷,不止庭上的诸位陪审员,就连京以珠和关筝、不,此时他们应该是方思敏和安城。两名罪犯几乎是同时瞳孔地震,多么不可置信地看向登场的证人。
“各位审判长您们好。”京以珠擡脚迈上阶梯,以干净的声线介绍自己:“我是隶属于华夏特殊事务处理司的京以珠。”
关筝微笑:“我是关筝。”
证人们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便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站在审判席前,明溪往前走了一步,继续道:“我方已明确阐述,罪犯方思敏和安诚的精神分裂症,二人在2023年四月确诊。而德国柏林交流会开启之前,证人京以珠、关筝皆有要事在身,于是罪犯方思敏、安诚毛遂自荐,主动请求代替京以珠和关筝,前往参加德国柏林二月份的交流会。”
“而介于提交的人员名单不可更改,方、安二位罪犯只能在交流会期间扮演京以珠与关筝的形象。”明溪口齿伶俐地说明:“而在交流会开始到结束的八天时间里,两名罪犯的精神疾病在我方不了解的情况下恶化,返回华夏北城时,她们已经自我洗脑,抛弃了自己原有的身份,从而改变成为证人京以珠、关筝二人的身份。”
审判者在席上低声交流一番,期间还阻断了日方律师团的发言,最后,其中一位审判员对两名证人提问:“据被告方所言,证人在交流会期间有要事压身,请问是什么事,足以阻碍前去参加交流会。”
方思敏和安诚的心跳如鼓,他们对明溪这一出完全不知情,更何况其他细节安排。
明溪完全是铤而走险。在法庭上明目张胆作伪证,若是出了一点差错,东窗事发,那么sehd将面临什么?华夏又将面临什么?
在一旁的其中一位书记员的手里捧着电脑走向审判席的同时,证人京以珠道:“因个人原因,我的家人在交流会开展的期间搬迁了祖坟,当然,他们这一决定完全是希望我在工作中能够更顺利,保平安。”
京以珠继续道:“而家父观念深重,认定搬迁祖坟一事需要晚辈在场,我抗议无效,所以才无法前去交流会。”
待京以珠说完证词,第二位证人关筝开口发言:“我也是个人原因,我母亲在交流会开始的前一天突发脑梗,经抢救后仍旧半瘫,我是我家的独生子,母亲重病,抛开工作陪伴左右理所应当,当然,在疗愈师的治愈下,家母已经恢复了健康。”
方思敏听见京以珠的证词不由稍稍缓和,而安诚则完全相反——他妈根本没脑梗过啊!
日方的其中一个律师提出异议:“这要如何确认证人的证词是真是假?审判长,这完全可以是证人的自说自话!”
审判长擡手示意,“被告的证词待确认,还有其他证人吗?”
“有。”明溪伸手指了指门口,“京以珠与关筝的家属已经到场。”
证人的面色如常,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
而罪犯的神色却趋于空白了,方思敏不自然地挣了挣手腕上的蓝花楹镣铐,皮肉传来刺痛感的时候,京以珠的父亲和关筝的母亲已经推门而入。
方思敏和安诚紧盯着自己脸熟的面孔。京父在商场上叱咤了几十年,而今为女儿作证,自是丝毫不畏惧,甚至盛气凌然。
而关母显得有些紧张,表情绷着,尤其是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关筝时,她格外茫然。
“诸位审判者、陪审员们,你们好。”京父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说明:“我是京以珠的父亲,京跃。”
方思敏的目光在京父的身上从未偏离,而被凝视者却似全然不觉,无比自然地站在证人京以珠的身旁,完全不与方思敏对视任何。
“我是陈雪。”关母结巴地说,“关筝的母亲。”
这种情势之下,聚焦在罪犯们身上的目光统统转移,落在四位证人身上。
而针对这种作证,直接检验记忆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日方毫不在意这种方式会冒犯证人的尊严,他们只想得到证据。
提取记忆视频一事将由国际法庭派出的一位疗愈师与原告方派出一位疗愈师共同进行。
两位年长的证人在接受共生力侵入身体与神经时,毫无意外地露出痛苦的神色,而执行此行动的疗愈师更无心慈手软——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方思敏和安诚的脸上露出挣扎不忍之色,不过一秒,又迅速掩盖进面无表情之中。
约摸过了十分钟,两名疗愈师收回手,高声宣布被告方证人的证词无误。
几颗因紧张而高悬的心脏重新落入胸膛。
听到这个结果,日方团队面色纷纷沉寂,一时无话。
诸多疑心在此刻都化作云烟,璧如罪犯与证人的生命体——就算罪犯在横滨共生监察署行刺时暴露出共生体,但被告的两名证人的共生体从未显露过。
现下已经出现完全具有罪犯与证人不同的证据,再问共生体亦是多此一举。
而后,他们只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请问罪犯的面容为何与证人的面容完全一样?”
这个问题等同于白问。
“审判者,请问在共生界想改变自己的面容,很难吗?”明溪不答反问。
在共生界,变形四叶草只是属于容貌变形的共生力道具之一,更别提其他疗愈师的共生力更改面容。
三位审判者无一反驳,其他人更是无言。
“我方申请的四位证人,目的只是为了令罪犯的身份明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而非为罪犯所犯下的罪名狡辩。”明溪摊开手,扬声道:“毕竟证人京以珠、关筝实为我司履历清白的职员,不能因为这种乌龙,为他们蒙上犯罪的污点。”
最后,明溪直视原告方的众人,无比礼貌地一笑,道:“方思敏与安诚的罪行,我方无可辩驳,请审判吧。”
说完这番话,明溪果断退至被告席位,而那四位证人也纷纷离场,因方才的变动而移开的注目再度落在庭上的罪犯们身上。
审判者心烦意燥地问道:“方思敏,安诚你们可认罪?”
法庭上的无声寂静化作万千铁石,重重地压在二人身上。
只要两位罪犯认罪,这场庭审即可结束。
安诚如丧考妣般靠在身前的木杠之上。
方思敏嘴唇颤抖着,嗫嚅着,挣扎着,大喊了一句:“我不是…我是京以珠!我是京以珠!”
“我不是方思敏!”她几乎要哭出来,魔怔般重复的念着,她不是方思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