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那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阿楚。
“你真的想好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上,傅洱神色复杂地望向那拉着行李箱的女人。
“失恋而已,至于么……”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医生无奈地拢了拢自己的衣领,为自己被曲解的决定感到些无力:“而且那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去的地方,别多想。”
“难道不是因为表白被拒羞愧难当所以落荒而逃了?”虞棠哼哼唧唧地拆台。
纪羽便皮笑肉不笑地揪了下她的耳朵。冬天也快要来了吧?医生在对方幽怨的注视下发起了呆,直到一个别扭的拥抱将思绪都折断——
“我已经准备好看你比赛落败的狼狈样了,自以为是的大天才。”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可能要让你失望喽。”她状似嫌弃地推开了虞棠的头,“我毕竟是蝉联三届的模型冠军呢。”
“嗤……”“你们在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
傅洱大惊小怪地攀上了两人的肩膀,阳光下的瞳孔在盯着纪羽时显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拿了第一名记得请我们吃饭哦,我会狠狠宰你一顿的!”
虞棠便哼地一声从三人纠缠的臂弯中挣脱出来,来不及挖苦就听到了轱辘碾压在地面上的声音——
“你来啦。”女孩喜出望外地去寻那杵着单拐的人,目光在触及她脚踝上的绷带时瑟缩几分:“伤口好点了吗?”
楚惊蝶远远地点了点头。“差一点就赶不上了……”她抱怨着,蜿蜒骨肉循着纤薄的脉络生长着、那么白又那么薄,靠近时都能碰到血液的温度了,“云城的交通有够糟糕的。”
医生错愕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晦暗目光牵扯着一颗心忽远忽近。雀跃心跳撞得呼吸都开始颤抖,可辗转再三也只吐出了个“阿楚”出来。
女孩便笑了。要来一个临别拥抱吗?她毫不吝啬地张开一只手臂,缱绻眉眼但凡柔和稍许都是温柔笑意:“起落平安哦。”
进一步血肉模糊,退一步伤筋动骨。纪羽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还来不及回应就被傅洱像刚才那样勾住脖子揽在了一块儿——“唔,顺利顺利!”
“别去闹她。”虞棠颇为无语地拎起了女孩的后颈:“多大的人了。”
“呜哇,喉咙卡住了!”
“我明明没有很用力……”
臭小鬼。看出纪羽有些被人截胡的不爽,楚惊蝶没忍住摇了摇头:“有好好带上伞吗?那边的天气可有你好受的。”
医生闷闷应下,日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而赶在冬天来临之前、那曾被她伤害过女孩还是来见了她一面。
——纪羽开始期待下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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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突然和系统失去了联系的翌日清晨,楚惊蝶便知道了自己今天不得安生。
麻烦啊。她无奈地瞥了眼裹着纱布的脚踝,对上虞棠目光的那一刻也看清了留在床头柜上的字条:【会议大概九点结束,有什么事情给我发消息。我随时在。】
落款是顾明莱。“要出去走走吗?”不知不觉走到跟前的人没好气地挡住了那张留言,“难得今天出太阳呢。”
医院有特意提供给患者散步的花园,刚经过雨水冲刷的石子还铺着湿润的泥土上、空气很不错。楚惊蝶自然不愿呆在这个像铁皮盒子一样压抑的病房里,可是拐杖实在不方便出行……
“我大概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喏。”女人指了指门口的轮椅:“这下你没理由拒绝了吧?”
“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呢。”
任务员只好应了下来,撑起身子的刹那便有不同于自己的体温烧到了手掌——对方竟然上前将她抱了起来。楚惊蝶的体温总是要比常人的低,清凌凌地托在掌心时如锋芒毕露的玉、只有拥在怀里才安心。
这样想着,虞棠动作轻了又轻。午后的阳光恰到好处的宜人,照在身上也不会有刺痛的感觉……女孩愉悦地嗅着空气中发酵的草木香气,琥珀色的瞳孔终于不再无精打采地半敛着、凭添几分鲜活。
斯嘉丽裙摆下三分之二的美丽,剩余一分要归咎于她如吻远山的眼睛。
虞棠却忽然觉得难过。张扬纹身始终掩盖不了心底的疤痕,六岁那年绵延至今的痛楚遮无可遮:太瘦了、真的太瘦了。一个人怎么会像羽毛一样轻呢?她终于生出了这样的疑惑,分明没有参与彼此未来的生活,可她却莫名觉得对方就该是这样的:楚惊蝶合该是这样柔软的。
她合该不被外边儿的磨难糟蹋,风雨与绝望也最好不要浇着她……女人便又想起她们初遇的时候。“你好?”彼时的她偷偷瞧着那独自缩在宴会角落的大小姐,“可以和你讲话吗?”
可以喊你阿楚吗?
可以……向你讨要一点东西吗?
一项特权、一份在意、哪怕是一个称呼也可以。年幼的虞棠尚不知这满腔的雀跃从何而来,只明白眼前这个人是能帮自己在家族站稳脚跟的助力——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攀上关系——再亲近一些也没问题吧?
谁想得到这一亲近就是十几年。后来的她们讨论了好多好多东西,讨厌的人、喜欢的歌和味道不错的巧克力。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视线交汇时连阴谋算计都遗忘。
万众瞩目的你能救我于水火吗?
那时便萌生的疑惑,二十三岁的虞棠终于知道答案了。她忽地揉了揉楚惊蝶的脑袋,在人不解地躲开时望向了天边:“阿楚……”
“可以和你讲话吗?”
你已经在和我讲话了。女孩无奈地叹了口,看向池中为争抢饵食而互相厮杀的几尾鱼:“虞棠是笨蛋吗?”
“明明都知道会受伤了,怎么还傻傻靠过来呀?”
如果把过去拥得太紧,就抽不出手来抓住当下了啊。
“……”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吗?”
楚惊蝶沉默地看向她。
“因为你拯救我,阿楚。因为你万般不在乎我:包括哪些被我恨之入骨的权利与斗争。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全然完整的人,不要求我付诸行动、无所谓我成为什么。只有你。”
这感觉太奇妙了,就好像所有人都逼着自己粉刷好内心的废墟,她摇摇欲坠、疲惫无力,直到楚惊蝶看穿了她艰难伪装的彩漆、一边嘲笑她的残垣断壁一边哼着歌在她的墙下休息……“你叫我怎么不喜欢你呢?”
“我有在好好努力了,阿楚。”她颤抖着抓住了那只手,锁骨上的青筋随极力伸展的喉骨一齐绷紧:“我已经接受了虞家的公司,我发誓我有能力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