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打死都不说！
至于这家的主人刘添宁，正操着筷子和卫老师在抢腊肉。 饶是书记久经风浪，也看得眉梢眼角一阵抽搐，面对三位彻底放飞自我的同事，他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
好在某位学生够体贴，机警地接过了话茬儿，将梯子搬到他的脚下，不至于让他一脚踩空，“不麻烦，就是东西不凑手，简单弄了点，您将就垫垫肚子吧。”
书记张了张嘴，面对此情此景还有三位豪放坦荡的队友，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而且，以另三位的战斗速度，他严重怀疑自己再接着说下去，只怕别说是肠腊肠肉和鸡蛋汤，就连萝卜干咸菜也不要指望这三个没有同事爱的人给自己剩下一块，唉，反正已经这样了，还是先垫垫肚子再说吧。
苏和和程蔚取代四人组坐在了沙发上，老师们忙着闷头吃饭……或是抢菜，没工夫搭理他们，可他们是来拜年的，也不好就这么做完饭，话也没说上一句，甩手就走。但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傻楞楞，静悄悄地围观校长书记再加两位老师吃饭好像也不是回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似乎应该给自己找点事做。
苏和忽然想起刚才在厨房四处翻找的时候好像发现了一小罐似乎标着赠品的茶叶，瞅着那边老师们吃得也差不多了，反正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闲着也是闲着，她朝程蔚悄声招呼一句，就要站起来去烧水泡茶。
程蔚也不肯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也跟着她跑去厨房。两人一个烧水，一个翻茶叶。在一只被随手倒扣的小盆里发现了那罐茶叶。是一罐茉莉花茶，茶叶罐包装倒是挺精致，小铁罐的一角果然十分鲜目地印着“赠品”二字，想来以刘老师平日的风格也不像是个会主动去买茶叶的人。
苏和看了一眼，茶叶罐上的生产日期，已经两年有余，虽然还在保质期内，但也是地地道道的陈茶了，陈就陈吧，好歹还能喝，总比没有强。
“好像没茶壶吧。”程蔚指出。
“那就喝大碗茶吧，反正是新烧的水，也不愁泡不开。”苏和说着就去翻找饭碗。
翻出了饭碗，程蔚又开始重新细细地洗了碗。
等这个洁癖狂把碗洗干净了，水也烧开了。
苏和给六只大小不一只，花色不配套的饭碗里抓了些茶叶，程蔚拿起水壶给每只饭碗缓缓注满水。
虽是赠品，又是陈茶，但经过沸水一冲，幽幽淡淡的茉莉花香还是很快随着水气飘散开来，苏和不懂茶，但她喜欢闻这花香。
等两人跑了几趟将这六碗大碗茶都端出来的时候，恰好老师们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正在细致收关，打扫战场。
鸡蛋汤早早被消灭得一滴不剩，季校长仗着领导身份，将最后两片腊肉抢入碗中，就着最后半杯啤酒吃得眉飞色舞，甚是香甜。
刘添宁眼明手快抢了装腊肉腊肠的盘子，将碗里的米饭倒进盘子里，把盘底残余的一点咸香汤汁悉数擦干抹净。
卫老师无奈只得去抄了咸萝干的碗底。
苏和泡萝卜干时，因为叫不准程蔚小时候吃的具体是个什么样，周围的人也不知道这种小咸菜的具体做法，因此就采取了最简单的办法，只用酱油来泡，吃的时候再视情况和口味添加其他调料。
平时在家里吃的时候，苏和会往往会再加些炸得焦香的油辣椒，少许花椒粉，少许糖。有时还会加些醋，几滴香油。味道因此而丰富多样。
可无奈刘老师家里要啥没啥，苏和没办法，只加了点味精，又用花椒粉对付着现榨了一点花椒油来调味。但卫老师不挑，用来拌饭倒也吃得满足。
唯有书记顾虑到身份和面子，不好意思动手，这会儿只能苦巴巴地干扒着白饭，吃得搭眉怂眼，没滋没味。
东西虽然简单，苏和的厨艺也有限，但俗话讲，“饿时吃糠甜如蜜，饱时吃蜜也不甜”。季校长几人从昨天傍晚饿到如今，这一顿简单的饭菜吃得真是比蜜还甜，抹抹嘴，靠在椅背上腆着肚子，甚至是满足，苏和和程蔚又及时送上解腻消食的大碗茶。
然而，饿得胃袋都好像要自我消化的时候顾不上要脸和窘迫，这会儿吃饱喝足，润着茶水的时候，气氛又再度开始冷场。
书记觉得三位队友吃相太饥渴，自己也被气氛影响得大异平时，以至于特别有失风度，做了半辈子的思想工作，教育下属深入浅出，脱稿讲话绵绵不尽，这会儿却实在有点无语凝噎，只能端着一碗茶水慢慢润着，在肚子里默默憋词。
卫老师看着在一旁安静喝着茶水的两个学生，觉着自己丢脸丢大发了，被女学生看光了一身排骨，又听了一回饥肠辘辘，更有奔放的吃相，三十来年的脸都集中在今天丢了个精光。
刘添宁也是为难，光是自个儿丢人，他倒是不怎么在乎，他平时也不是个多讲究的人，班里的学生们早都习惯了，只是碍于领导和同事的想法，场面未免就有点不那么自在。而且，学生上门拜年，他不说好茶好水的招待也就得了，反过来还收了学生的礼物，虽说礼物谈不上贵重，都是家常东西，但总不是那么回事。然而，吃都吃了，这会儿才想起来推辞，也是晚得不能再晚了。
要说四人之中，最坦荡自若，潇洒不羁的还是人家季校长，打了个又长又响的酒嗝，把坐在他对面的书记喷个正着，腆着肚子靠椅背上，惬意地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数量稀少的头发，端起茶水来喝了两口，笑眯眯地对苏和和程蔚说，“谢谢你们两个了，小丫头的手艺不错，托你们刘老师的福，我们四个可算吃了一顿饱饭。”
这几话说得亲切又随意，师生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关系一近，气氛也就变得轻松起来。
书记不用绞尽脑汁地想词了，刘老师和卫老师不用不自在了，苏和和程蔚也不用急急忙忙地修台阶了。
“唉，这几天的这日子过的，大过年，我是两头受气，有家归不得，这哪叫过年呐，连顿正经饭都吃不上。”季校长却似乎毫无所觉，继续感叹着，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有苦大仇深的趋势。
书记了解自家这位老搭档，办事做人都算靠谱，就是说话经常性不管场合，不分对象的走板，此时一听这话音就觉得不对，就连忙想开口随便找个什么话题先把季校长的嘴堵上再说，然而季校长的犀利之处就在于不仅不着调，而且嘴快，反手一刀奔着他就来了，“本来昨天还想去你家蹭顿饭的，哪想到你也让弟妹给赶出来了，唉，你说我们这俩老爷们儿怎么混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们也没干啥啊，不就是爱打个通宵麻将么！要说小刘小卫，你们也不用急着找对象，那么早成家有什么好的，想抽个烟打个麻将，还要偷蔫儿的攒私房钱……”
季校长继捅了老搭档书记一刀之后，朝着两位下属又是一通乱枪扫射，房间里看似一片宁静，但除了校长大人之外，每个人都在心里疯狂吐糟。
校长，你怎么把什么都突突出来了，这还当着学生（我们）的面呢！
苏和和程蔚两个把头压得低低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大碗茶，仿佛那是这世上最好喝最美味的饮料，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都在想着，我们是不是知道的有点太多了，会不会被灭口？！
本来苏和和程蔚一直在寻找机会想尽快告辞，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继续待下去两方都尴尬不安。
然而没走成。
季校长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真是吃得满意了，打破了话篓子，在对着三位同事一通乱扫之后，就开始和苏和程蔚拉起了家常。
苏和和程蔚倒不怕他拉家常，就怕他无意识暴料，幸好季校长的不着调攻击也就是偶尔为之，如果时时刻刻都战斗力暴表，只怕也混不到一校之长的位置上。
其实季校长只要不走板，聊起天来还是很会说话的，尤其是在学校之外的私下闲谈，没了校长身份的限制，那随便又和气的态度，倒更像是个不时爱讲些冷笑话自得其乐的邻家长辈，在季校长的带动下，无论是书记，两位老师，还是苏和程蔚也都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把师生间的顾虑抛开，聊到最后，师生六人的气氛甚是其乐融融。
不过，苏和和程蔚乐呵之余，倒也没忘乎所以，尤其是苏和，心里和书记的想法是一样的，一直警惕着自家校长大人的不靠谱之处，趁着他再次跑调之前，走得自在，免得他再来个无心一击，到时大家面上可就都不好看了。
苏和和程蔚离开，几位老师还很客气地送到门口，然后他们季校长又开口了，笑呵呵地嘱咐他们，今天的事回头不许告诉班里同学啊，要不我们这些当老师的面子可就没地方放了啊。
你（您）还知道呐？那你（您）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众人一齐斜眼看他。
季校长浑然不觉。
苏和和程蔚两人干笑保证，您放心吧，咱俩嘴严着呢，打死都不说！
两人一路无语地走出刘老师家所在的那栋单元楼，在楼门口站定，被冬末依旧带些凛冽的冷风一吹，刚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的苏和和程蔚精神都是不由自主地被迫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