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放弃治疗
顾家这个春节的主题依旧是再就业。 春节之前，顾于兴的小叔又失业了。
更准确一点说，是小叔打工的那家公司倒闭了。
这已经是小叔自下岗后，遇到的第二家倒闭的公司了。
第一公司到现在还欠着小叔两个月的工资，公司倒了，老板身上背着拖欠的货款和职工工资，抛下家里年迈的父母和病妻幼子跑路了。
弄得被拖欠了货款的货主和被拖欠了工资的员工们想追、债都下不去手，这才是最坑人的。
顾于兴的小叔这次失业之后，本来是想去看看第一位老板回来没有，万一能把工资要回来呢？结果大年根底下，看了老板家那副凄凉景象，心一软，反而给老板的父母扔了二百块钱，回家后让一向好脾气的小婶大骂了一场，长久以来的压抑和压力让她在这个时刻暴发了。
别人不容易，自己也不容易啊。
你在同情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先同情一下自己？
而且，你在同情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先回家商量一下？
有时候，同情也是需要能力的。
这是小婶生气的原因。
小叔事后说了，追、债之前他是带着一肚子的气去的，进门之后就热血上头了。
出门之后，他就后悔了，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嘴巴。
他错了，他有罪，他是猪，让他跑搓衣板他都没意见。
好在，一个知道认错，一个暴发之后也就平静了。
这两口子的矛盾算是解决了，但是生活上的问题还在：下岗，再就业，再下岗，再再就业，如今又下岗，已是春节，在全城再就业的主旋律下，想马上就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第二家公司的老板还属于比较讲究的，也懂得及时收手，除了亏了生意，倒是既没拖欠货款也没拖欠工资。
两家老板为人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不等不靠勇敢创业的下岗职工。
然而事实证明，业，不是那么好创的，只有勇气和努力是不够的。
有的人有资本可以承受一再的失败，有的人却是无法承受的。
因着小叔小婶的事，顾家的春节注定是欢喜下掩盖着失落，迷茫和忧愁。
说起下岗再就业的话题，几位小伙伴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国企职工下岗，买断工龄，重头再来，破产倒闭……
这些名词近几年来一直主宰着这个城市人们的生活和命运，几乎是家家有人下岗，户户有人买断，哪怕像苏和和程蔚这样，家中父母或是早早下海，或是处于政府部门，但总有或近或远的亲属被下岗，更有像顾于兴家这样，一家几代人都在一个厂里工作，他们失去不仅仅是全家人谋生糊口的工作，更有的是几十年来一直为之坚守，为之奋斗的许多东西。
前世苏和这个年龄，因为自己家里没什么近亲，对这方面的印象还不那么深，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下岗潮的感触反而越发的清晰起来，或许是人越成长，越是能理解生活的不易，或许是对这个重工业城市了解得越多，越是能明白它的荣耀、衰败和伤痛。
众人的沉默被消气归来的秦露所打破。
秦姑娘一下楼就从书包里往外掏出一大饭盒酥脆小麻花来，招呼大家一起吃。
“快吃，我妈新炸的，我拿了三分之二。”她特意将“三分之二”几个字咬得重重的，大家明白，如果不是不能，她一定是想把所有麻花都带来，省得便宜家里的“客人们”。秦姑娘不只说话用力，吃起小麻花来也很用力，咬得咯吱咯吱响，不像是在吃酥脆的麻花，倒像在啃骨头，显见是心里还有余怒未熄。
“因为什么？”苏和对秦露家里的事现在是了解得挺深的，只是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秦露摇了摇头，“还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挑事呗。”
就像秦露说的，他们家里的矛盾太深，时间又堆积得太久，到处都是由头，随便一句话一点小事就能闹大，更何况有些人就是好日子不想好好过，成天成心找事呢？存心找事的话，鸡蛋里挑骨头，居家过日子理由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完美的圣人到了某些人的嘴里也能挑出没人味的毛病来。
更何况双方都有心结，本来没有深意的话，没有深意的事，到了双方的眼里就不免都想得太多。虽然秦妈妈这边是尽力在息事宁人，不想大过年的闹得太难看，但其实每年过年都要被人找事闹上一回。
对于秦露的总结是，“我都习惯了，每年过年都早早提前做好战斗准备，做梦都是在吵架。”
秦露家里这种简直无解的烂账让小伙伴们安慰都无从开口，只能顺着秦露的爱好说些开心的事让她消消气，散散心，于是春晚的表演就成了接下来的话题。
“哦，对了，你们俩不是说要去给刘老师拜年吗？去没去？”把今年春晚的节目挨个评论了一圈之后，秦露忽然想起给刘老师拜年这茬儿来。
日日课后来去无踪，且行事风格与众不同的班主任刘添宁在二班同学的心目中自有一层神秘光环，让人常常好奇与他有关的一切。秦露要不是那天因为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绊住了脚，是一定要跟着一起去凑凑热闹的。
“去了。”
苏和和程蔚两个的回答很整齐，也同样的简短。秦露要是不提起这事，他们是不会主动提起的，毕竟无论是刘老师，卫老师他们那奔放不羁的清凉衣着，还是季校长的走板言论，都属于老师们的个人隐私。老师也是平常人，都有柴米油盐，人间烟火的一面，如果真像是被供起来的圣人一样，反而失了许多可爱之处，他们无意中撞到也就罢了，却不能主动说出去。虽说他们也相信几位小伙伴都不是什么嘴碎的，不能保守秘密的人，可既然答应了季校长打死都不说，还是要信守承诺才好。
尽管两人言语简洁，但正是因为过于简洁，熟悉两人的三个小伙伴才立刻就觉出不对来了，再一联想他们班刘老师那不走平常路线，旗帜鲜明的个人风格，三个人的脑洞刹那间便无限开启起来。
苏和一看这三个人嗖嗖冒光的小眼神，立刻就想用问题转移话题，但还没等她张嘴，已经迎面被三个朋友砸来一串问题。
“是不是在刘老师家里遇到谁了？”顾于兴同学难得的犀利，一个问题就击中核心。
苏和和程蔚两人双双一呆。
周昊察颜观色，直接明白了答案，“看来是真遇到人了。”他单手抱臂，一手撑着下巴，手指轻轻扣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如果是普通同事的话，你们俩应该不是这样的表情，应该是比较意外的人，而且是你们两个认识的，咱们的学校的……是校领导？”
苏和，程蔚，“……”
有个警察世家的好友在想保守秘密的时候，心情真是有点艰难。
“原来还真是校领导，难道是校长？”
苏和，程蔚，“……”
“咦，还真是校长啊？是不是不只有校长，还有别人啊？”
兄弟，求求你，闭嘴吧，别往下猜了！
大概两人脸上的表情有点可怜，周昊一见果然不再继续往下猜，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