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面包会有的

下一刻，苏和似是恍然从梦里惊醒一般，忽的眨了眨眼，然后抬眸侧头朝他轻轻一笑，星星点点的烛光映在她的眼里，眼波清澈，之前若有似无的惆怅和静穆都已不见了踪影，距离感消失，那个他熟悉的，没正没经的家伙又回来了。  而程蔚这个被动参与者脸上却还带些伤感的痕迹，苏和望过去的时候还怔了一下，但略想想也就明白了他这份心情的来由，轻轻拍拍程蔚的肩，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难得诚心诚意地煲起鸡汤来，“其实不用搞这么严肃，当初约定这个方式的时候，就是把忌日当成生日来过的意思。说得装叉一点，生与死不过都是生命存在的一种形式，以平常心看待就好。既然死去的人还活在我们的心里，还和我们在一起日日相处，那就不妨用一种快乐的态度相处。否则的话，一想起死去的人就是百般痛苦，这份思念岂不是一种折磨和负累？”

苏和这话并不完全是为了安慰程蔚，曾经的她初次近距离目睹死亡时，对生命和死亡本身充满了惊惧和惶恐。但当她真正经历了死亡之后，虽然也想好好活着，可对死亡本身反而看得淡了。既然人早晚都要死，那么不如就以一种平和的态度去面对它，向死而生吧。

当然，话是这么说，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不守虽说目标是高远了一点，却不妨向这个目标努力，向这样的心态靠拢。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话里的心意，程蔚没了平时对苏氏鸡汤的抗拒过敏，只是默不做声地望向摇曳的烛火似有所思。

苏和由着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一会儿才指指蛋糕上的蜡烛，语气欢快地道，“来来来，搭个嘴。我喊一二三，然后咱们一鼓作气地吹灭！”

程蔚翻了个白眼，只听过“搭个手”，“搭个嘴”是个什么东西？可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在熟悉的不正经语调里，他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一——二——三！”

两人并着肩，鼓着腮，一起用力地吹向蛋糕上闪动的烛火。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口风所到处，烛火一一熄灭。

几秒后，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乌拉——”黑暗中某人欢呼。

疯丫头！

程蔚默默骂了一句，不想理这个没人也能自己热闹起来的家伙，按亮老式手机小小的屏幕做为光源去开灯。

包房里恢复了明亮，苏和开始拔蜡烛，嘴里念念有声，“一，二，三……三十一，三十二。”

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周年忌日真是再切题没有——真真切切的吹灯拔蜡。

拔下来的蜡烛，苏小抠也舍不得丢，一支支用纸巾将尾端的奶油擦干净，再收进装蜡烛的小塑料袋里。

“留着干嘛，不够费事的。”程蔚见她擦得麻烦，忍不住嫌弃道。

苏和叹息着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强调，“停电的时候还能点着用呢！”

程蔚扭头，不想再看这货，免得牙祭没打上，先发生伤人惨案——那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看败家孙子的眼神让人很容易产生暴力倾向。

等苏小抠一根根把蜡烛擦干净，将蛋糕盒子盖上——一会儿当成饭后甜点吃，跟程蔚又斗了几句嘴，看了半天书，程蔚打了好一会儿游戏之后，包房的门终于被敲响，他们点的菜可算是陆续上来了。

老字号的服务总是让人诟病，但味道也确实地道。

别的不说，做为东北菜代表菜色的锅包肉，在侯城随便找一家饭店都可以点到，但苏和觉得只有吃过了鹿园的锅包肉，才算是真正吃过侯城系锅包肉，才能品出这道菜的真正妙处。

这种美味当前的时候，苏和和程蔚一向是沉默而努力的，倒酒，举箸，大啖。

酒足饭饱，蛋糕吃罢，苏和温柔地抚摸着自己饱满的肚子，满足的叹息，还是活着好啊。

两个人分喝了一瓶老雪，苏和觉得只是浅酌而已，但不知到底是心有所感，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是出了鹿园打车时，在街边吹了点小风，有些酒劲上头，总之有些头晕，爬上了出租，不到一分钟她就把自家饭友当成了抱枕，倚在他的肩头睡了个人事不知，一直睡到快到家的时候才被程蔚摇醒，双眼迷离地醒了过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怔怔地靠在椅背上出神。

一直到车停在自家楼下，程蔚结了车钱，拉她下车，见她还没醒过神来，“还做梦呢？”

“嗯？”苏和心不在蔫地应了一声，心思还徘徊在梦境的余韵里，梦里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悲欢喜乐，真情实感，却在张眼的刹那忘了个干净，只知道那是关于前世的一场梦境，唯有沉沉的，不说清什么情绪的余味留在心里，久久不散。

“你睡得倒香，口水都流到我身上了。”程蔚牵着这只迷迷糊糊的瞌睡虫上楼梯，嘀嘀咕咕地嫌弃着。

让清爽的晚风一吹，再爬上一截楼梯，苏和倒是渐渐精神了起来，闻言反驳，“哪有？证据呢？”说着就去扯他的衣服，寻找他所说的口水印。

“一定有！”程蔚顿了一下，然后很流畅地强辩，“让风吹干了！”

苏和瞪眼，小样儿，还学会耍赖了！

我的口水流到你身上算什么，咱们俩天天在一个盘子里挟菜，在一个盆里喝汤，你都早就吃过我的口水，印点口水印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某人差点顺口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但理智让她及时刹车，免得这个洁癖分子当场炸毛。

“再进去坐一会儿？”苏和干脆转移话题。

“不，谢了，我回家换衣服去。”程蔚嘴角微挑成一个假笑，故意气人地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和口水印，走了。

苏和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暗骂了一句洁癖分子！

虽说这一小觉睡得时间并不长，但质量却相当不错，苏和自觉醉意全消，脚步轻盈，头脑清醒，眼神清明，倍儿精神。

吃得有点小撑，泡了一壶助消化的山楂茶，苏和一边喝一边翻开课本，开始今晚的复习。

然而，没学上多大一会儿，她的思绪就不自觉的陷入了沉思。

如果前世的今天，她没有死去，一切继续，她奋发成功，真的从废材宅变成一名精英分子，真的会觉得快乐吗？

真正亲身经历了一回生死，再加上这一年来的沉淀，此刻她的答案是，不会。

怎样的人生才算不是虚度？

应该是有所追求吧？

事业？

是天性如此也好，是家庭环境后天影响也罢，两世为人，她依旧没有什么事业心。

感情？

上辈子过了青春期，她就已经想开放下，感情这种事只能随缘，不能勉强。

金钱？

她对物质的要求不高，前世没为钱发过愁，这辈子如无意外应该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