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忌日
陈老师就兴致勃勃地给苏和科普,石榴,令箭荷花,文竹,天竺葵,含羞草,米兰,虎耳草,杜鹃……顺带说一些养植的要点,喜阴的,喜阳的,耐寒的,怕冷的……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的学生,陈老师教的又是生物,说着说着不自觉间就进入了教学模式,理论联系实际起来,某盆花是什么科什么属,与哪种植物在外形上看着并无多少相似之处,但它们其实还是亲戚,怎样辨识植物门类,有哪些实用的小技巧等等。 苏和自打养起花来,为了养活养好,也因为兴趣,也看了些相关的书籍,生物成绩也不错,记忆力只要不切换成漏勺模式,书本上的内容也记得清楚,虽然零零散散的不成系统,但积累起来的知识使得她问的问题也能问到点子上。
这算是搔到了陈老师的痒处。陈老师并不是正经的科班出身,对花草却是自小就喜欢的,打从教了这个科目之后,也渐渐有意识地将爱好与专业结合起来,此时见苏和听得入心,科普得也更加深入起来。
最后苏和离开陈老师的办公室时,手上多了两本植物学相关的入门科普读物,一张陈老师给她开出来的书单,还有一小盆刚打出红色花苞的天竺葵。
下课时间有限,师生两个的话题并没有正式展开。
学校里喜欢花草的老师不算少,但真正能聊点与专业话题有关的老师并不多,同一个办公室的另外两名生物老师虽然教授着同样的科目,对花草植物却没什么爱好,也说不到一起去,难得有个学生真心喜欢这个,乐意听他科普,陈老师也是挺高兴的,不仅给苏和开了书单,借了书,还交待她,没事的时候尽可以过来,有问题别憋着,显然之前聊得还不尽兴。
除了爱花的陈老师之外,教政治的李老师也对二班窗台上那两小盆茉莉给予了一份特别关注,这两盆茉莉虽然个头还不大,但叶片却油绿发亮,枝繁叶茂,看着就像是地主家营养过剩的傻儿子,一副光长身板,不长脑子的肥硕模样。
李老师本人倒是不大喜欢养花,但她爱人喜欢,却总是养得不好。家里去年在花鸟市场里花了十几块钱买的一大盆茉莉,被她爱人精心精意地养了一冬带一春,现在就跟没了娘的小白菜似的,针粗线细的叶叶黄,眼看着离死不远。
这会儿看到这两小盆茉莉,李老师心血来潮地随口打听他们班这两盆花是在哪儿买的,要是离得不远,她明儿也买一盆这么大的,回家给他爱人养着练手。否则等他把家里那盆大的养死了,回头再买一盆大的回来,价格贵不说,好好的那么大的一盆花说养死就养死了,她看着都心疼,还是让他可着小的祸害吧。
刘晋就再次站出来又把苏和献花的话说了一回。
李老师一听说这花是苏和养的,顿时也不琢磨着买花了,下课后先跟她打听起养茉莉的诀窍来,怎么她家里的那盆茉莉的叶子越养越黄,还总是生虫子?是不是茉莉这种花特别娇气难养?
其实苏和在最初也是这么想的,但养着养着就觉着,别看在民歌里把茉莉唱得各种娇俏,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更是清雅到可以入茶,甚至因着《茉莉花》的传唱度太广,在世界人民的心目中,它也几乎成为了中华文化符号之一。
然而,苏和养了近一年的茉莉花后,她深深地觉得茉莉就是个嘴馋的吃货,养它基本没什么秘诀,只要拿住一条,大水大肥大太阳,把吃喝和光照供应好了,这个吃货就满足了,营养充足了,身体健康了,一般也就很难再生病了。
然后转回头再想想,苏和又觉得其实茉莉花这种清雅宜人的吃货设定,作为代表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大吃货国的符号之一还是挺搭的。
李老师听她说得如此轻松,再想想自家爱人那个操心费事的劲头,怎么都觉得有点难以信任,“就这些?”
苏和想了想又说,“还有个小窍门,我们北方的水质硬,茉莉喜欢酸性环境,所以我们这边养起来叶片往往不够绿,可以在浇水的时候加点白醋,不过这个窍门我也是听人说,不保正正确性。”
苏和见李老师对着那两句“秘笈”似乎还不大放心,想了想,便说回头整理出一份栽培茉莉的方法总结来,到时给师公作参考。
李老师也没当真,笑着说了一句,那行,我可就等着了。
苏和却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本来就有整理的想法,不只是为了给李老师,还是为了他们新成立的养花小组交流之用。
这事倒是不急,苏和在电脑里设立了专门的文档,利用零碎时间,输入、归类、整理。
转眼一周又将结束,苏和拜托女助理出面,约了沉降房的房东周日看房,敲定了时间之后,又给工头曹叔打电话确定了看房的事。
周日。
最后将养花方法总结的文档内容检查一遍,苏和设置打印,有关茉莉花的相关内容单独打印在a4纸上,这是给李老师爱人的。全部的内容打印在a5纸上,这个尺寸便于收纳进书包里,传递起来比较方便。
将两份文档装订好,苏和开始做午饭,按惯例,今天的午餐很简单,主食是牛肉煎饺,配凉拌小菜,还有学着好味来腌制的苏子叶,喝的有玉米糊和新打的果汁可选。
五月中旬的正午阳光已经带了一点热度,地台上暗绿色的太阳伞被撑了开来,有如一张硕大的荷叶,红刺玫花陆续打起了花苞,昨晚绽放了今年的第一朵花。
午餐就摆在伞下的圆桌上,苏和问程蔚,“下午我要去沉降房那边看房,你去不去?”
“去。”程蔚没犹豫的干脆道,下午周昊有事,没人一起打游戏,不如跟着苏和起去胡同那边找老爷子们下棋,他迅速有力地对牛肉煎饺发起进攻,还不忘询问,“对了,晚上吃什么?”
周日例来是两人打牙祭的日子,如果苏和不想自己做,他们就去外面吃,反正总要吃顿好的。
“鹿园吧,我订包房了。”苏和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地喝着玉米糊。
程蔚闻言抬头看向苏和,“有事?”
鹿园是一家以侯城菜和鲁菜著名的老字号,也是两人打牙祭常去的地方,但平时都是在大厅里随便找个位置。如果没有特别的事,这小抠怎么会特意提前去订包房?
“没事,就是想清静一点。”苏和有些含糊地说道,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反正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程蔚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他倒是和苏和想的一样,反正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与房东和工头曹叔约的时间是三点,午餐后,两人睡了个午觉,醒来后洗了把脸,苏和在后园鼓捣她的花花草草,春暮夏初,有些植物进入了飞速生长期,有些进入了花季,需要补充营养,打顶摘心。
程蔚坐在太阳伞下拿着铅笔在玩数读,这是他最近新迷上的数独游戏。苏和叫他一起出门的时候,他的格子爬得正嗨,有点放不下,看了一眼表道,“不是三点吗?怎么这么早就出门?”
“顺路先去趟长江照相馆照张像。”苏和说。
“一寸照片?”程蔚问,否则一般的相片只要在家里自己用照像机拍就可以了。
“答案正确。”
“学校最近让照了吗?”程蔚皱眉,他怎么不记得,伸手将苏和提着的大背包接过来拎在手里,方便她锁门。
“没有。”苏和锁好门,又谨慎地检查了一遍,从程蔚手里接过自己的背包,“方便纪念。”
“用一寸照片?”回首看向苏和,程蔚朝她微微挑眉,头一回听说拍一寸照片是为了纪念的。
除了纪念之外,还能当遗照使。
苏和在心里这样回答。
今天是五月二十号,她上辈子死翘翘的那一天。
说起来,她重生的时间点挺让人搞不清楚的,她明明是五月二十号翘的,却重生在七月二十号,难道说平行时空之间的还有时差?或是时光倒流也存在时间损耗?从三十二岁返回到十二岁,耗时两个月?
苏和觉得有点麻烦,她的忌日是定在五月二十号好呢,还是定在七月二十号好呢?
后来再想想,五月二十号应该算是忌日,七月二十号应该算是重生日。
前几天整理相片,恰好看到去年重生时拍的那张一寸照,她才忽然想起,匆匆算来,在前世的那个时空,她已经去世一年了。
于是,她心血来潮地决定今天去长江照相馆拍一张照片,纪念前世。
打牙祭这一天出门两人惯例是不骑车的,因为晚餐的时候他们一般会喝一点小酒,不仅开车要杜绝酒驾,骑自行车也一样。
五月的周日,公交车上总是人满为患,就连照相馆的生意也好了几分。幸好,长江照相馆不愧是老字号,照相师傅的年纪虽大,动作却快,苏和刚坐下,被师傅要求着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眼前白光一闪,师傅的话几乎同时响起,“行了,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