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没有审美
雪还没扫,某人就开始盼着结束自己的学生生涯了。 要不下回再下大雪时候,就装病请假好了。
某个无耻的重生人士这样无下限的想着。
好容易到了学校,某人觉得自己已经只剩下半条命,肉体上的累其实占的成分并不大,但苏某人的懒货内核,也就是精神方面的抗拒才是让她如此萎靡的主要原因。
程蔚倒是比她好上许多,他虽然拿着那把大铁锹也是比较吃力,两人又是一起一路同行,身上穿得也不比她少,客观条件要比她还恶劣一点。但他好面子,又好臭美,身为一个男人不肯摆出苏和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来,因为穿得太多,把腰板拉得比平时还直,程蔚与某人一比,却显得精神多了。
程蔚的个头和负重毕竟在这里,所谓的精神也是与苏和比,其实班里的男生们那才叫一个生龙活虎,兴高采烈,活似过节一般——扫雪的时候不用上课,这种与平时不一样的变化就已经足够让这些精力旺盛的少年人们感到新鲜和兴奋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某人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奶奶似的把自己的小号铁锹倚在椅子边上,看着那些还在那里拿着大铁锹追追打打,或是互相比着铁锹个头的男生们酸溜溜的感慨,真是小孩子啊。
没打闹的学生们也都没闲着,都在说着路上来时怎么不好走,自己摔没摔跟头,路人的跟头摔得有多么的狼狈,父母今天是骑车还是坐车上的班等等……
这一个早自习就在这样闹闹吵吵中乱轰轰的度过,不时还有一些家远的同学拖着铁锹,头上冒着热气,汗流浃背地走进教室来。走廊上也时不时响起这些迟到的同学拖着铁锹叮叮咣咣的声响,还有跺去脚上积雪的跺地声。
学校大约也是估计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并没有早早组织扫雪,一直到早自习结束,广播声才响了起来,命令全体同学拿上扫雪工具,以各班为单位,按照课间操的站位到操场上集合,开始扫雪。
同时,各班的班主任和班长一起到教导处开会。
想当然的,开会这种事指望刘添宁是不大能指望得到的,他开会是开会,开完会拔腿就走,扫雪的时候能不能见到他还不一定呢。刘晋忙不迭地带上自己的笔记本急着去开会,临走前交代生活委员常步卓组织同学去操场集合,又怕这货那“差不多”的标准实在太坑爹,又告诉体委曹尚飞从旁协助一下。
各班的班主任和班长前脚走,后脚走廊里就乱开了锅,人声,脚步声,说话声,还有叮叮咣咣的铁锹声响作一团,这其中还有某些班主任长年专业训练出来的尖亮声音在高吼着,“不要乱,好好走,我看谁还在打闹!!!!”穿破那些乱七八糟的响声回荡在同学们的耳际——他们这是临开会前不放心,还要回首一吆喝。
然而效果不大,买自家老师账的多是自家的学生,你们班不说,别的班还要说呢,至少一年二班的同学们是一点都不在乎的。
走廊里的拥挤其实还好,真正的拥挤是发生在楼梯上,三个年级的学生一起在这里汇聚。平时也就算了,此时每个人的手里还都拿着一柄铁锹,从上面往下看倒也颇为壮观,人头攒动,锹柄林立,有如一支武器奇葩的队伍正逶迤缓慢的行走在战道上。
苏和此时已经放弃了挣扎,干脆转入了苦中作乐模式,慢吞吞的跟着本班的队伍拖拖拉拉的往楼下走,对目前的拥堵状态一点都不着急,要按照她的本心来讲,永远都走不完才好呢。
不过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再长的楼梯也总有走完的时候,更何况他们一年级的教室就在二楼而已,没多大一会儿也就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学楼。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冬日里并不热烈的太阳光让洁白的雪地一映甚是刺眼,从光线不那么明亮的室内走出来乍一看到这样的光线,大多数人都不适地眯起了眼。
雪后不只太阳看起来份外的明亮,还有雪后的寒冷也是翻倍的,清透寒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苏和忍不住就是一个激灵灵的哆嗦。
此前操场上的雪是一片未经人踏踩的柔软洁白,不过当他们这些学生走出来的时候,这份洁白眨眼间也就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狼藉。
真是煞风景啊,就那么留着多好看,扫什么扫,一点都不浪漫,还有没有审美了?
某人还在肚子里絮絮叨叨的腹诽。
对于某人那种只想偷懒的蛋疼审美校领导显然是没什么体会和想法。
说是以班为单位,但现在老师和班长都去开会了,就留着部分班干部在留守,一时之间想把纪律维持好也是一件颇为难办的事。
至少一年二班目前就是如此,常步卓意思意思的喊了一声就算交差了,至于应该在一旁协助的曹尚飞,那货这会儿已经忘我的拿着铁锹和班里一名男生练对战呢,把铁锹当长矛大刀使,叮叮当当打得正乐。
其他班的情况虽说能比二班好点,但也不多。
一开始在班干部的吆喝声里有些听话的还意思意思的站站排,只不过队形也是松散得可以。这些乖孩子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之后,见其他班级的人都在撒野胡闹,自家班主任和班长又迟迟不见回来,便渐渐地也开始不买账了。没一会儿操场上又成了一锅粥,打雪仗的,追逐打闹的,聚拢扎堆闲聊的,把铁锹往同学们身边一扔请其帮忙看着,自己跑回楼里去上厕所,跑到小卖部去买小食品饮料的,还有一些直接跑到校门外面那些专门面向学生们的小摊子前买烤地瓜,茶叶蛋,不干胶贴纸,作业本,圆珠笔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苏和呢,这货早就老谋深算地折回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后头不打算出来,开始欣赏起摆在那里的一面大落地镜后面的红漆题词: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
欣赏完题词又去欣赏一旁墙上的一幅油画。
秦露和顾于兴两个都和苏和混在一起,她们两个倒不是怕冷,秦露觉得外面操场上那么多雪,容易把她新买的雪地棉弄脏,虽然一会儿扫雪还是要弄脏,但少脏一点是一点,不停的嘀咕,“后悔死我了,我今天应该换一双旧棉鞋来的。”
顾于兴则是秦露和苏和都留在这里,她自然也跟她们保持一致。
三个人这会儿正在闲着无聊地研究画面里的人物。
“这是李大钊吧。”秦露说,油画下面没有提示,没有标注,画面里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长衫,鼻子下面蓄着短须,坐在书桌旁,一手的指间夹着一支带着烟嘴的烟,面前是一叠纸,桌面上还垒着几套书。
“不是李大钊吧?”顾于兴指着中年男人的脸,“李大钊是戴眼镜的啊,应该是鲁迅吧?”
秦露迷惑地摇了摇头,“你这么一说吧,好像还真是。不过,你不觉得如果是鲁迅的话,这脸盘显得有点圆吗?鲁迅的脸应该再比这长一点,瘦一点才对吧?”
“是鲁迅。”苏和很肯定的说,“别看他的脸是圆了点,但你们看他的手指,足够修长,足够瘦吧?还有那胡子,头发,记得《一面》里是怎么写的吧?”
“他用竹枝似的手指递给我,小袖管紧包在腕子上。”秦露首先背道。
苏和补充,“我费力地从里衫的袋里掏出那块带着体温的银元,放到他的手里——他的手多瘦啊!”
顾于兴接着背,“头发约莫一寸长,显然好久没剪了,却一根一根精神抖擞地直竖着。胡须很打眼,好象浓墨写的隶体“一”字。”
苏和又指指画中男人手里的那根烟,“左手里捏着一枝黄色烟嘴,安烟的一头已经熏黑了。”
苏和指完了画中人的手和手里的烟,又说回到了胡子,“李大钊的胡子两撇大胡子,而鲁迅的则是一字胡。”
“诶,苏和你观察得很仔细啊。”顾于兴感叹。
苏和笑而不语。
那是因为我上辈子闲得无聊的时候也曾经一时迷糊的把画里的胖鲁迅给当成李大钊,吃饱饭撑的来了一番考据。
无聊也是青春的一部分么。
秦露依旧在对着画里的圆脸鲁迅摇头,非常尖锐的批评道,“课文里还说‘他的面孔黄里带白,瘦得教人担心,好象大病新愈的人’呢,这画里都注意到烟嘴了,怎么把鲁迅给画成了圆脸,什么居心嘛。”
显然对画手的这一疏漏非常不满。
“……呃,大概是觉得鲁迅先生病得太可怜了,所以给他画得丰满一点吧?”顾于兴还挺好心的试着帮画手做一点辩护,虽然她这辩护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开玩笑。
“你确定他这画的不是水肿?”秦露语气犀利,然后又问,“诶,对了,鲁迅因为什么病去世的来着,那病水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