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自作孽
话又说回来,就算操场上的这片分担区扫完了,他们扫雪这茬儿也还没结束,还有学校门口那条大马路上的雪,也是由他们学校负责的,那自然也是全校师生需要完成的任务,不把那里的雪扫完,这场扫雪也不能算完。 说起来他们这些学生扫雪,颇有点自作孽的味道。
本来这操场上的雪基本没人踩过,这是最好扫的。
但就在等待老师班长们去开会,他们这边集合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把这帮正在猫嫌狗厌年纪的熊孩子们往操场上这么撒鸭子似的一放,没多大一会儿,这操场上的脚印就是一片片的,虽说还不到完全踩实的地步,但跟最初时候的状态也是完全没法比的,这才是自己给自己设障碍呢。不过,对此在意的只有某毫无情趣可言的重生懒货星人,少男少女们显然都无此自觉。至于老师们,他们大概早就习惯年复一年手里所带的这些闹闹腾腾的熊孩子们,知道管也管不住,骂了也白骂,也随他们疯了。反正疯的是他们,最后扫雪的也还是他们,自己祸害的摊子自己收拾。
除了在前面撮雪的,还有一些同学是被分配到后面查缺补漏的,有拿着铁锹把剩下的残雪清干净的,还有高个子男生拿着那种扫大街的竹帚箒在后面把最后铁锹清下来的残雪扫做一堆——竹帚箒是学校为了扫雪下发到各班的,用完了还要还回去。
孩子们干活是最认真的,苏和对此比较有感触,他们工作后扫雪神马的,可没这么较真,大面上的雪铲一铲,撮一撮也就差不多了,哪里还会计较那些边边角角。
这么认真与学校检查的严格也分不开关系,老师给孩子们养成什么习惯就是什么习惯。再一个就是把操场清干净了,明天课间操也要恢复正常了,不清干净一点,对学生也是不安全。
好容易操场上的分担区扫完了,交给相关负责的老师带着学生干部一班一班的检验成果。
各班的师生们则是带着家什乱轰轰的开赴学校门前的大马路。
六十四中门前的这条马路是一条一级马路,勾连另外两条大道,每日里端的是车水马龙,车流量和人流量都非常大。一级马路宽且长,六十四地盘大,负责的这一片扫雪分担区也着实不小。
各班的分担区历年来也是早有规定,之前的开会不过是再向各班的老师和班长们照例交代一遍,这会儿也是没有二话,各就各位各干各的,按照路边的行道树等标志一划即可,一目了然。
这场雪下得大,虽说路上的雪早已压得十分结实,但一众车辆仍是开得小心翼翼,或者说是开得更加小心翼翼,雪未实有雪未实的危险,压结实了有压结实了的危险。各类车辆都是一路蜗行,倒是给路上扫雪的人们提供很大的方便。
如果在日后,拉着一群中学生到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去扫雪,家长们必然要向教育局投诉的,路上车那么多,刮着碰着孩子们多危险啊?出了事谁负责啊?
实事求是的讲,确实是挺危险的。
但是在这年头,一来社会上对孩子们的保护意识和安全意识还没提到这个高度。
二来就是想如后来那样雇人清扫也找不到人,目前还没人专门做这个行业。这个时代人们商业意识远远无法与后来相比。
压实的,已经开始形成冰层的雪是最难清理的,与操场上那些仅仅被熊孩子们踩了几脚的雪根本就没法比。
苏和看一眼便觉得头大如斗。
积雪的情况不一样,分工也有了新的安排,依旧是围绕着铁锹这样主要工具展开。
与清扫操场积雪正好反过来,操场那片是以使用平头铁锹的同学为主要战斗力,马路这里就是以使用尖头铁锹的同学为主要战斗力了。
被车压实、压化后又冻住,几近成冰,或是已经成冰的路面想靠平头铁锹清除是要费很大力气的,这时候就需要尖头铁锹出马一点点的用锹尖去砸,去戗,去铲。
因为尖头铁锹的数量少,便都集中分配到班里力气大的男生手里,由他们在前面当开路先锋,用锹尖先将雪层和冰层铲起来。其他人跟在后面用平头铁锹沿着他们铲起来的缝隙再使力,争取顺着缝隙将雪成片成片的铲起来——这当然是最好结果,即省时又省力,但想成片成片的铲起来,不仅需要技巧,需要力气,也需要运气。大多数时候,大家还是要依旧靠力气和耐性一点点地铲,一点点地啃,或者说是咔嚓。
最后照旧还有拿铁锹和大扫帚进行查缺补漏的。
马路上扫起雪来是最热闹的,四处都是用铁锹尖咣咣砸冰层的声音,出来扫雪的也不只是六十四中一个学校,周边的各家单位,商铺都有各自的分担区需要清理,造成了暂时性的交通堵塞。这年头交通协勤这一职位还没出现,交警叔叔在这种天气里要么是在各个车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忙着,要么就是在高速公路上忙着,这种扫雪造成的小拥堵根本就顾不上。
砸雪声,铲雪声,撮雪声,人们干活时候的交谈欢笑声,叫声骂,汽车鸣笛声,自行车的车铃声……响成一片。
下雪的时候往往是寂静的,雪落无声,雪天行路难,路上行人车辆都会大幅减少,声音自然也少。可雪后却往往是最吵闹的,集体的扫雪,车声,人声,对比鲜明。
刘添宁在这种时候还是很负责的,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戴着黑不溜秋的毛线帽,也不知是他的服装问题,还是气质问题,特别像个和尚。他从学生手里拿了最费力的尖头铁锹,带着几名个子高力气大的男生奋战在战斗的第一线。
人行道的雪铲完了,大家就开始向自行车道上的积雪前进。
不只是刘添宁,也不仅是各班的班主任,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带头冲在第一线,简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时叫着,“跑什么跑,好好走……那谁,对,就是说你呢,再往后退点,小心让车碰了!”
下这么大的雪,自行车道上骑车的人极少,尤其是遇到这种集体铲雪的大场面,偶尔有几个骑车的人也停下来推着车绕路走。
再接下来就是快车道。
有专门的老师走上车道冒充临时交警,协助车辆通行,最主要的是怕自家学生被车辆碰到。
大概对于老师们来说,扫雪也是一件特别折腾人的事,干活什么的都是在其次,单是这种时刻紧绷着弦,提着心的注意学生安全才是最累人累心的。
等马路上的雪都清下来,所有人,包括学校领导都长出了一口气。
学生们倒还没心没肺的在那里举着铁锹欢呼雀跃呢,老师们的肩膀都是垮着的,一张张脸上都分明在刷屏——哎呀我的天,可算是扫完了。
苏和脸上滚动的字号尤其的大,鲜红的,字形肥硕粗壮。
作为一个宅性坚强的家伙,虽说自打重生以来还是比较在意对身体的锻炼,但像扫雪这种超出她平时运动量太多,而且还是短时间内的高强度劳动,一停下来,苏和觉得自己这两条胳膊又僵又酸,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十根手指更是软到拿笔都是抖的,累得浑身大汗,衬衣都湿透了。
各班老师,一年二班这里是刘晋都在叫,“不要马上脱羽绒服摘帽子,头上都是汗,小心感冒!不要马上去喝冷水,小心拉肚子!”
至于班主任刘添宁同志,在完成任务之后,看着学生们退出了马路,走进校门,他便再次神速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之外。倒也没人去找他,他消失才是常态,出现才是变态,班里的学生们早就习惯了他的变态。
一众人马又是拖拖拉拉,闹闹轰轰地回了教室。刚劳动完,老师们也没有马上要求大家立刻坐回座位,上厕所的,跑去喝水的,去小卖部买饮料的,买小食品和面包填肚子的,门前各类摊贩在大雪天也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好容易这些个人问题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广播开始让各班同学回到教室坐好,校长和教导主任开始做扫雪的总结。
其实基本没人听。
有班主任在的,都在那里坐得端端正正的放空精神,神游四方。
没班主任在的——其实就是特指一年二班,校领导的讲话和刘晋的讲话同时进行。
校长,“今天——同学们的表现——都很好——”
不徐不急地拉着他的标志性长声。
班长,“都听着点,别说话了,曹尚飞,说你呢,小声点。还有你,鼓捣什么铁锹啊你?程蔚,你也是,干什么呢?擦铁锹……你这会儿把它擦得再干净一会儿路上也得着地,它不还是照样脏吗……”
叨叨叨叨,语速狂飙。
同学们依旧在兴奋聊天中,程蔚依旧跟铁锹较劲中。
虽说扫雪挺累,但青少年们活力无限,哪怕是喊累也喊得活力十足。
还有不少男生在比比划划的自夸着刚才在扫雪中的英勇事迹,旁边立刻就有损友来拆台,三五句之后就打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