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你的肾,月儿一定满意
他说他要是那么英武就好了,那不得把鞑子打得落花流水。
大红灯笼下面,细雪纷飞,我们这一户小小庄稼人,虽如草芥。
也喜庆。
也热闹。
因着是草芥,觉得这天地大得很,广得很,也幸福得很。
同这富贵人家的热闹一样,是面香肉香茶香裹着热气,是活生生的。
哪有什么尊卑贵贱?
而今,爹娘已去黄泉,大哥音信渺茫,我如一叶浮萍,常心下惶恐。
在国公府里,还好有周嬷嬷照顾。
只是,自从她接替吴嬷嬷成为夫人亲信,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满面愁容,只有月末时才放几个笑脸。
我有些担忧。
在大花厅的觥筹交错里。
白小姐一直没说话,她微低着头,颈项有一种松柏的韧劲。
她夹了一筷子干豆角。
小口小口慢慢嚼着,仿佛在嚼故乡的春夏秋冬。
再抬起头时。
她眼眶通红。
递给我一道眼波,里面也满是感激。
自这天后。
我们俩常来常往,我端新鲜点心过去,她沏一碗清茶,热气蓬蓬里聊天南海北,我看见她眉眼活泛。
她是美的。
像北方的树,就算要开花,也带着一股遒劲,绝没有媚气和妖气。
所以小公爷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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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
妹妹燕凤又打发人来找我。
说她实在病得厉害,想见我一面。
我兜兜转转出了内院,沿着外院的草径土路,一直走到一个荒废院子里。
北风呼啸。
吹破了屋子的窗纸。
燕凤躺在破屋的炕上,脸蛋被煤烟熏得黢黑,只剩一把骨头,死死拉住我手。
她手上全是紫红色的冻疮,流了脓水又结痂。
「姐姐救我!
「干娘不是个东西,卷了我所有钱财,却不肯给我请医问药。
「就连你之前给我捎的东西,她也抢走了!」
燕凤哭得不能自已,可语气虚弱,一句话都要叹三叹。
没了我遮风挡雨,她之前那股机灵劲儿,也被生活一点点磋磨没了。
眼神里只剩凄然的尖厉,恨不得把所有入眼的人戳出一个窟窿。
我不动声色抽出手,拿帕子擦了擦。
一手的黑灰。
「燕儿,大过年的,府上不许下人请医问药,怕不吉利。
「我煮了几碗红糖姜茶,你先喝着驱寒。」
屋里只有一个黑嘴的茶壶,水也油腻腻的,漂着一层絮子,难以下嘴。
接过我端来的干净碗,燕凤一边喝热乎乎的红糖姜茶,一边呜呜咽咽地哭。
她拿眼觑我身上的青色棉袄。
厚实干净,袖口有花纹,越发显得娴静白嫩。
与她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淌鼻涕相比。
有如云泥。
喝下姜茶,她也有了骂人的精神。
「姐姐,你在内院吃香喝辣的,那么风光,怎么忍心让妹妹在这里生病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