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安安的力量
“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要把你们赔给她？我只是希望这个家好，希望家里不要整天阴阳怪气或者吵吵闹闹！”舒旌宇脸一黑，声音不觉拔高了几分。“……”舒灏然心头一酸，身体几不可闻地绷了绷，半垂的睫毛轻颤，上腹陡然蹿起的疼痛让他又是满嘴铁锈味，略微有些狼狈地咽下，他再次笑起道：“我也希望这个家好……但你娶了个满心委屈的女人回来，这个家怎么会好？”
“阿萍虽然委屈，但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们的不是，相反，她常常替你们说好话，替你们解围，让我理解你们，相信你们！是你们一开始就带了有色眼镜看她，她以前吃我给的苦，嫁给我后又吃你们给的苦，这些她都没有计较，倒是你们整天猜忌，搞得不得安宁！”
“爸……”
舒旌宇口中的表象谁也无法否认，而愿意自我麻痹不愿深想这些表象的舒旌宇也有可怜之处，他爱白萍，自始至终都只爱着这一个女人，舒灏然易地以处，就好像他现在重生，为了安安可以什么都不要，其实是一个道理。
可是，白萍心里的恶太多，手里的血债太多。
舒灏然很想对舒旌宇说，爸你看，你娶了她之后，我差点死了，爷爷和你的争执变多了，赵婶莫名其妙被赶走了，覃叔越来越沉默了，整个公司都换人了……但他看着舒旌宇，看他眼角蔓延开来的纹路，看他眼底的沧桑和疲惫，看他眼里对他们的在乎，那些到嘴边的话，便又不觉吞了回去。并非不忍心破开这些平和的假象，让舒旌宇面对残酷的现实，说到底还是那个顾虑，一股子钻心的寒意在身体里激荡，令他犹豫。
毕竟，舒旌宇现在是他最后一个亲人了。
爱的反面是恨，有多爱就会有多恨，有多恨就会有多狠，其他人于白萍而言不过是绊脚石，已经被七零八落弄成了这样，那舒旌宇于白萍而言是什么，背道而驰的话会发生什么？
[所以灏灏，如果你一定要为爷爷做点什么，那就努力在爷爷不在的时候，帮爷爷保护爸爸，保护酒店，其他事情爷爷会自己承担，你看好不好？]
“爸，知人知面不知心……”费力地喘了口气，舒灏然瞥开眼，看向车窗外，急速后退的景象让他有些晕眩，恍惚间像是又看到那些逝去的笑容，“你可以不认同我，我无所谓，但我希望你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果连家里人都要防来防去，这日子还怎么过？”
“爸……”
“灏然，就不能……”
“呃……”
“老爷，少爷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胃病也犯得很厉害，你先让他歇一下吧，这些事等他把身体养好了再慢慢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覃凯实在忍不住开了口，舒旌宇顿了顿，听着舒灏然的闷哼，终是叹了口气靠向椅背，不再说话。汽车里一静，覃凯从后视镜里再次看了眼气色恹恹的舒灏然，心想舒旌宇大概是因为跪拜的事情生了气，才会这样不管不顾舒灏然的身体状况，急着说这些苛责的话。而那些“生气”里有多少是白萍在旁敲侧击，又有多少是舒易辰在推波助澜，谁也说不清，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起舒灏然这边，舒旌宇更喜欢另外一边。
这种事轮不到他来说，说多了舒灏然反而更加难受，无奈地抿了抿嘴，覃凯抬起手打开车载音响，柔和的钢琴曲渐渐蔓延开来，舒灏然闭着眼嘴角随之微微勾起。舒旌宇自然不知道，这不是名作原曲，也不是大家之作，而是凌慕安弹奏钢琴的录音，那个简简单单的女孩子，在音乐里轻柔地表达着纯粹、温暖和体贴，像是一道日光，又像是一缕清泉，慢慢带走空气里的浮躁，还有那些无法表达的感伤。
“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你快送他去医院吧。”
回到市区，舒旌宇坚持在一个出租站台下了车，让覃凯开车送舒灏然去医院，覃凯求之不得，连声答应会照顾好少爷。汽车门关上，舒灏然说了个医院的名字，不是市里最好的医院，但离凌慕安的家很近。
“少爷，后面好像有辆车在跟着我们。”车子开了半途，覃凯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不远不近始终有辆车跟他们走一个方向，“会不会是白萍他们……”
“靠边停……”舒灏然睁开眼睛，压着上腹，依旧窝在座椅里，“看它停不停。”
“ok~”覃凯点了点头，方向灯一打，不管什么位置，能不能停，就把车子往路边靠了过去。双跳打开，两人都没下车，马路上的汽车一辆辆从他们身边开过，其中也包括那辆黑色不起眼的桑塔纳。
“开走了吗？”稍许等待，舒灏然开口问道。
“嗯，没有停，过前面的红绿灯了，难道是我多想了？”覃凯始终盯着那辆车，看它继续往前开，没有要停的样子。
“也许是老手……算了，不管是不是，我们调头从另一条路过去。”舒灏然敛了敛眼里的光影，默默思量，然后拿出手机，不知拨了谁的号码。
“夫人，我们安排了两辆车子，一辆被察觉了，另一辆顺利跟着来医院了。”
“一直盯着呢，两人进了医院就要了个急诊病房，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病房里，医生护士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暂时没有其他人。”
“您放心，任何人进出病房，我都会发照片给您的。”
医院总是人多杂乱的地方，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或匆匆来去，或互相交谈，或坐在一旁休息，或站在墙角等待，谁是谁，谁也不清楚，所以这样的盯梢再简单不过，穿着短袖衬衫挂断电话的中年男人冷冷笑了笑，这种小儿科，他根本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叩叩。
“来了！”
凌慕安握着手机焦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终于等来了敲门声，来不及问是谁，等不及看猫眼，她就一下子打开了房门，房门外站着高她一个头的年轻男人满面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看起来糟糕透了。
“怎么不问问……咳，万一是坏人呢……”
“……快进来，我扶你。”
舒灏然的脸上挂着笑容，凌慕安却没有跟着一起笑，她微微低着头，掩饰发红的眼眶，赶紧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他，扶着进了家里，随手关好门。
“沙发吧……”
“不，沙发太短了。”
不理舒灏然的指挥，凌慕安直接把他扶进了卧室，小心翼翼扶他在床边坐下，他却已经坐不住了，只稍许挣扎着撑了撑，便就整个人侧着向床头倒去。
“好软……借我睡会儿……”
“……别硬撑了，我帮你。”
舒灏然故作轻松的笑颜，让凌慕安更加难过，忙前忙后帮他脱了鞋子，扶他躺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上，又给他盖上空调被后，她拿了杯子要出去给他倒水。
“安安……”舒灏然伸手拉住了她，那力量微乎其微，但就和许多年前一样，她只能乖乖止步，在他身边留下。
“我家里有点药，在阿胜带医生过来之前，你先吃点药缓缓……”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凌慕安在床边跪坐下来，握着舒灏然的手，像哄孩子一样温言软语地哄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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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会吐……”舒灏然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无力地反握住凌慕安的手，轻轻的笑，“陪陪我……你陪着我，我会睡得很香……”
“灏然，你应该去医院，如果有人跟踪，我可以不去，你这样不行，你的样子看起来……”
“我想见你……不见不行……”
“灏然……”
“呵……这里比医院舒服得多……对我来说，你也比医生管用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