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章告白
冰糖雪梨是甜的，很甜很暖，从口腔一路滑进胃腹，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安抚。舒恬就坐在他的对面，带着满足的笑容，看他一勺勺地或喝汤汁或吃梨肉，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他的身体因为这碗冰糖雪梨而发暖，心却透着薄凉，就如同犯人行刑前的几顿饭，吃一顿少一顿，要说多么欢天喜地，大抵是不可能的。
不过，前两天面对舒恬的时候，他并不像今天这样消沉，不得不说秦宽的事诱发了心底的阴晦，就像毒素在身体里侵蚀，无从阻止。
“很好吃，咳咳……”因为他一勺一勺没有停，所以一碗冰糖雪梨很快就见了底，“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用不用，我自己弄就好。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去休息吧，过会儿我去给你输液。”舒恬担心地看着他的苍白和疲倦，摄像机的事和心里的羞涩，暂时被放在了一边。
“没事，我不想你啃面包或者下泡面，可以弄点简单的。”叶承松轻轻勾起唇角，撑着桌面站起来，走到冰箱前，开门打量里面的食材，“蛋包饭好不好？”
“蛋包饭哪里简单了？”听出叶承松语气里的坚持，舒恬不由叹了口气，急急站起，把他从冷飕飕的冰箱前拉开，“我来看看，嗯，就牛奶红薯羹吧，和我的冰糖雪梨很配。”
“会饿的，咳……”叶承松被拉到一旁看着她干净漂亮的侧影，心里不由漾出了几分甜，就如同咖啡里加入了糖，变得不再那么苦涩。
“不会，我晚上吃的少。”舒恬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了牛奶、红薯和冰糖，“这个你以前也做过给我吃，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之后就没怎么做过。”
“嗯，因为有一次你说太甜了，不好吃。”叶承松从她手里接过食材，摆在案台上，拿过刀和砧板轻笑道。
“我说过？不可能，我喜欢甜食。”舒恬看他要动水龙头，赶紧抢了红薯在水下冲洗，去掉表皮上的脏污。
“你说过，小丫头闹脾气的时候，嘟着嘴说的。”仿佛想起了那一日的情景，叶承松不禁莞尔，“给我吧，我来刨皮。”
“小松哥……”舒恬把红薯递给他的同时，顺势拉住了他的大手，“我喜欢的，小松哥做的东西，我都喜欢。那阵子我交了坏朋友，各种挑三拣四故意气你，是因为……”
“我知道，那是你的叛逆期。”叶承松眉眼淡然，那段时光虽然别扭难捱，却也属于他们俩，“我也有过叛逆期，不过那时还没遇见你。”
“小松哥的叛逆期……都做过什么？”总不好一直拽着人家的手，舒恬红着脸松开，看到叶承松走到垃圾桶边上，熟练地刨去红薯的皮，找着话题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就跟父母发发脾气。”叶承松很快就刨好了皮，把红薯放在砧板上切成小块，“不说这个了，说说你下午都找到了哪些书。”
之后，他们一边做着牛奶红薯羹，一边聊着她下午看的那些书，气氛其实不错，只是叶承松的笑容里，始终带着隐而不宣的晦涩。时间匆匆而过，等到牛奶红薯羹差不多快完工的时候，覃凯来了电话，舒恬明显看到了叶承松眼里的瑟缩，看到他就连拿着电话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不要走，就在这里接。”几乎出于本能，舒恬一下子拉住了叶承松，不肯他走出厨房去独自面对这个让他紧张成这样的电话。
“……”叶承松没办法拒绝，深吸一口气后按下了接听键，覃凯在电话那头像是呼出了一口烟，接着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
“小松，九哥的去向我们已经摸清了，但是小宽在他手里，我们暂时不好轻举妄动。”
“这次的突发状况主要是九哥误把小宽当成警方的卧底了，抓了他是打算跟警方谈条件……”
“警方的态度目前不是很明朗，我们正在想办法，你别慌。”
“总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事情的进展，你先照顾好安然，这几天注意安全。”
覃凯的效率可以说很高了，在短短一天里，不仅追踪到了九哥的落脚点，查清了事情前后缘由，还和警方做了交涉。但对于叶承松而言，什么都没改变，秦宽依旧生死未卜，甚至可以说更糟糕了，因为秦宽被拿来做了人质，而人质被救出的几率……
“小松哥……”
“……”
电话挂断，叶承松才注意到舒恬还紧紧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电话里的内容，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明白了多少，但这一刻指尖传来的温暖不容忽视，不知不觉间，双脚踩不实地面的他，被舒恬拽住了。
“我陪你，这次换我陪着你，等阿宽回来。”舒恬见他眼里聚不拢的光和脸上收不住的痛，心里就跟被谁拧着似的，“阿宽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一起等他。”
“恬恬……”叶承松咳了几声，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去回握舒恬的手，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可就在这时，沈亦枫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炸响，提醒着他，告诫着他，让他的心口一阵抽搐紧缩，疼得犹如被刀贯入！
“小松哥？”
“恬恬，咳咳……你吃东西吧，咳，我没事，去房间躺一下就没事了。”
“小松哥……”
“过后，输液的事还要麻烦你，那我先去房间。”
“……！！”
刚刚，叶承松轻唤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以为他会抱她！可他却是伸手拉开了她拽着他的手，并且向后退了半步，跟她说没事！
谁没事？为什么要拒绝她的关怀？在她以为他极度需要她的时候，为什么忽然推开她？！
看着叶承松一步一晃地往厨房外面走，舒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倒流向心脏！她觉得疼，觉得无法理解不能接受，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委屈！视频里的画面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播，为什么夜晚的小松哥和白天的小松哥不一样？那时他抱了她那么久，现在为什么不抱她？！是因为那个萧医生吗？不是萧医生，是那个六点钟小姐吗！
情绪澎湃，再也不受控制，心底最原始的渴望冲破了一切壁垒，带她来到最诚实的情感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叶承松面前的，也不知道是如何踮起脚尖，环住叶承松的颈脖，亲吻他的嘴唇！她只是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的重要性，不想再听到任何拒绝的话从那张毫无血色的薄唇里说出来！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踏实，觉得安心，觉得心脏没有那么疼了。
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笑着迎接夜晚的噩梦，期待明天的曙光。
只有这样，唯有这样……
她不想拖累谁，但她懦弱胆小，害怕没有小松哥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光想想就让她觉得痛彻心扉，遑论让她真的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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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哥……别离开我……”
温软的唇，炽烈的拥抱，锁链应声碎了一地，还有什么可以禁锢深情？
理智只微不足道地亮了一下，便就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叶承松一手揽着舒恬的后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温柔地同时又是激烈地回抱她，回吻她！
回忆层层叠叠地追溯，画面远远近近地交织，女孩的每一个笑容和每一滴眼泪，都让他意乱情迷！压抑的情感决堤而出，一发不可收拾，许多声音试图从地上捡起锁链重新绑住他，他却不顾一切地挣扎，想要冲出牢笼，获得自由！
[不是现在，小松，等到我接安然回来的那天，你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直到，舒灏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带着一贯的清淡笑容，轻轻抬起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却是千斤的重量，只一下，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嗬……小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