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相互依存
叶承松半夜醒来，就看到舒恬侧头趴在床边，他以为她趴着睡着了，仔细一瞧，人家睁着一双眼正盯着他看。“恬恬……”有些窘迫地瞥开视线，叶承松刚巧看到床头的闹钟，时针指着三，分针指着八，他在想难道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你醒了？有没有好一点？”舒恬从床边站起来，一直跪坐的姿势让她的腿脚有些发麻，但不影响她的好心情，“我给你倒点水喝。”
“咳……”叶承松支撑着坐起来，还有些头晕咳嗽，但比起之前好受了许多，“现在是凌晨，还是下午？”
房间里拉着窗帘，窗帘很厚，床头的小灯照亮的范围又不够大，所以叶承松一时间分不出是窗帘拉得太严实，还是外面根本没有光。
“凌晨。”舒恬倒来了热水，在床边坐下，“胃里好受点了吗？如果可以，稍微喝点粥，再把药吃了，继续睡。”
“……你一直没睡吗？”叶承松接过水杯，一口一口慢慢体味水里不为人知的甜味，“抱歉，咳咳……让你担心了。”
“是很担心……担心小松哥以后都不让我照顾了。”舒恬不再看向叶承松，而是看向小灯亮光范围外的地方，轻轻笑道：“萧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病床边照顾你的样子，就跟以前的我一样，一模一样。可她现在能做的事，我做不了了，我没办法再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照顾任何人，也没办法救助那些命悬一线的病人……”
“……”叶承松记着周晗的叮嘱，没有说话打断，他只是看着舒恬的侧脸，看她的悲伤和痛苦，想着如何替她分担。
“这个事实，我其实已经基本接受了，只不过有些茫然，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就好像双脚踩不实地面，身体浮在半空中，风一吹，就会被吹到未知的地方。”
说完这句，舒恬停顿下来，眼前的光影渐渐恍惚，出现了一大片黑色的池塘，池塘上亮绿色的浮萍异常醒目，她静静地看着没有根的它们，随波逐荡，随风游离，无所凭依……
“恬恬？”停顿的时间有些长，舒恬唇角的笑容慢慢消去，叶承松略微皱眉，轻轻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沉默下来，一定要注意观察，如果是不好的话题，别让他们陷得太深。］
“……”手背上的热度和覆盖感，让舒恬颤了颤睫毛。
眼前的浮萍散去，她慢慢转过头，先是看到叶承松不知何时坐直了身子，担心地看着她，接着目光落下，她看到叶承松握住了她摆在身侧的手。
“风吹不走你的，我们都会拉住你，咳……”叶承松没有松开手，反而笑着引导她反握住他的手，“以后，当你觉得要被吹走的时候，就试着握住身边人的手，这样的感觉很好，对不对？”
“嗯。”舒恬脸颊微微发烫，叶承松的手掌又大又暖，有些粗糙的薄茧，同时很有力，带来许多安全感，“突然，就踏实了很多。”
“不光是你，被你握着的人，也会感到踏实。”叶承松依旧温柔地笑着，他按着书上学来的方法，一点点安抚舒恬的情绪，收效比他想象中要好，“谁都会有迷茫的时候，我爸妈离婚那阵子，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浑浑噩噩，后来经常被你握着手，就慢慢好起来了。”
“你是说小时候我经常这样握着你的手吗？”舒恬简单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不过那时候她是因为害怕，所以常常拽着叶承松不放，原来也给了他帮助吗？
“呵，最夸张的一次，我们一整天握着手没有放开，咳咳……”两人共有的那段回忆，并不如何美好，女孩经历了最残酷的打击，男孩经历了家庭的破裂。可对于他们来说，那又是生命里最宝贵的时光，从早到晚的陪伴，相互依赖，相互取暖，没有间隙，也没有阻隔。
“小松哥……”舒恬看着交握的两只手，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心里稍微挣扎了一下后，状似开玩笑般说道：“要不今晚……我们也一直这样握着吧？”
“……”叶承松心头轻颤，万般情绪如潮水般涌过，冲刷着锁链，又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但他掩饰得很好，半点不露痕迹地垂眼笑道：“可以，就像小时候那样。”
“嗯。”凌晨三四点，半梦半醒之间，情绪刚刚好，舒恬没太纠结地点点头。眼前已经是两人小时候的温馨画面，再没有孤独和彷徨，也忘了叶承松此时还是病人，本该吃点东西后吃药，继续休息。
“来，这里有毯子。”而对于叶承松来说，一点点的身体不适，完全可以克服。
挂着空瓶子的输液架被轻轻推到一边，叶承松牵着舒恬下床，和她一起拉开窗帘，把毯子铺在墙边的地上，拿了枕头斜靠在墙侧，然后和她坐下，拉过摆在一旁的薄被，盖在两人身上。就像小时候那样，他们肩并肩坐在柔软的毯子上，靠着枕头，盖着被子，看外面夜幕里的繁星和月亮。
舒恬没有说话，非常满足地笑着，很快就撑不住眼皮，安心地睡去。叶承松也没有说话，见她沉沉睡去，便就凑过自己的肩膀，让她舒服地靠着，再替她拉了拉被角，不希望她生病。
几声咳嗽被他一再压抑，胃里的闷痛也被他轻轻忽略，肩膀上的重量，手心里的温度……这些霸占了他的所有感官和思绪。凌晨四点了，离天亮还有些光景，天亮后，他们还有温馨的白天可以一起度过，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嗯……？”
舒恬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踏实地睡过了，以致于一觉睡醒，过了十点半！醒来后，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拿着闹钟看了半天，想想睡懒觉这件事貌似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房间里很安静，她坐在床上还有些发懵，依稀记得昨晚照顾叶承松的景象，后来……他们是不是牵着手，像小时候那样坐在一起看月亮？目光不由落在墙边，那里什么都没有，难道牵手看月亮什么的，都是她在做梦？
微微有些失落，又有些羞赧，舒恬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房门走出去，闷闷的咳嗽声从厨房传来，让她皱起了眉。刻意放轻了手脚走过去，叶承松正背对着厨房的门，这一阵咳得似乎有些厉害，舒恬看到他扶着水池台面，弯着腰，掩着嘴唇一下一下难受地咳嗽，等到好不容易咳完，他放下掩唇的手立刻摁进了上腹里，依旧扶着台面，喘了好几下。
“小松哥？”比职业判断更早出现的是担心和心疼，舒恬几步走过去，顺手从桌上抽了两张纸。
“咳，咳咳……我没事，你醒……”叶承松第一时间放下了压着腹部的手，略显狼狈地转头看向舒恬，却是迎上了舒恬递来的纸巾。
“胃很疼吗？”舒恬抬起手，用纸巾替叶承松擦了擦唇角，又换了另一张替他拭去额头的冷汗，“不舒服就休息，我们可以叫外卖，或者你不嫌弃的话，我来弄也行。”
“……”突来的亲密举动让叶承松有些愕然，变快了的心跳加速了血液循环，让他脸上微微发烫。好在这时锅里的粥烧滚了，顶着锅盖发出咕咕的响声，拯救了他的手足无措，“我看了一下厨房，你昨晚只吃了两片吐司，现在肯定饿了，所以先弄了点红豆黑米粥，过后再准备午饭。”
“很久没吃这个了……”锅盖打开，熟悉的香味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舒恬凑到锅子旁边看叶承松拿勺子轻轻搅拌，不觉咽了咽口水，“刚刚还没有这么饿，小松哥果真是料理天才~”
“快去刷牙洗脸，等下就可以吃了。”叶承松朝她笑了笑，他不是什么料理天才，他只是太清楚她的口味和喜好。
“嗯，这就去。”舒恬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后又走回来，“不许接着弄午饭，我们一起喝粥，喝完之后你就休息，午饭我来下面条好了，正好昨天没下成，今天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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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到应允，舒恬乐滋滋地去了洗手间，叶承松关掉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被舒恬扔进垃圾篓里的抽纸上，然后轻轻地笑了笑。
餐桌旁，舒恬得到了一碗香甜可口的红豆黑米粥和一个又圆又漂亮的太阳蛋，而叶承松自己，只盛了半碗粥，还没有吃完。
“胃里不舒服就别勉强，等下饿了再吃点别的，少吃多餐。”
久病成医，这方面舒恬的唠叨不是第一次了，叶承松自然耳熟能详。
“你下午是不是要去医院拿报告和复查？我在家等你，顺便上网看看有什么书，列个书单让阿森阿磷他们买来给我。”
比起昨天软硬兼施要跟着去医院，今天的舒恬确如她所说那样选择了乖乖待在家里，并且给自己安排了事儿做。
“碗先放着，我陪你去房间，等你睡着了，我再来洗。”
吃完饭后，叶承松就被舒恬“请”进了他的卧室，更换了手背上和腹部的纱布，塞了温度计测量。温度最终定格在37.4c，虽然还有点烧，但比昨天要好很多。舒恬松了一口气，让叶承松躺下，然后拉了窗帘，关上灯。
“恬恬……”
“嗯？我在。”
“咳咳……我快睡着了……”
“嘘，你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