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保护你
叶承松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夜色更浓了些，北方的秋天来得很快，夜风里已经裹了薄凉的萧瑟。“咳……咳咳……”凉气吸入肺腑，惹来几声抑制不住的呛咳，六七个小时的昏沉睡眠并没有让他恢复太多，安眠的药效作用在身体里，反而让堆积如山的疲倦一发不可收拾。
“咳……”很困难，眼前是扭曲的景象和重重的叠影，扶不住歪斜的墙壁，踩不稳高低起伏的地面。耳边像是谁在拉着风箱，心头像是压着千斤重担，最初听闻消息惊出的力气，在奔出病房的时候消耗殆尽。
“叶少，你这样回去，只会让舒小姐担心。”
是的，他这样回去，肯定是要让人担心的，站不好坐不直，很有可能连话都说不利索。但他待不住，萧瑾的复述让他心慌意乱，而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他没办法想象这六个小时舒恬是怎么度过的，就像他无法容忍自己再拖拖拉拉耽搁哪怕一秒钟。
“咳咳……”阿森在医院门口拦了出租车，叶承松被扶上车之后又咳了好几声，司机知道目的地后发动离开，阿森以为叶承松会就此歇口气，却不料他吃力地拿出了手机，半点没有消停的样子。
“喂，周医生……咳，是我，我是叶承松。”
“能不能占用您一点时间……我需要您的帮助……”
叶承松打给了周晗，在一片混乱和焦躁中，他艰难地克制，想出了最稳妥的办法。接下来，他除了隐去人名之外，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周晗，包括他鲁莽地要把舒恬送回去，以及舒恬和萧瑾说的那句权当可怜一个精神病人，末了还有一个很小的细节，舒恬来医院时特意给他带来了充电器。
“听说她有危险，出于保护她的本能，选择送走她，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因此你不要过于自责。”
“但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你至少应该问问她怎么想，把危险告诉她，让她自己决定，而不是帮她决定。当然，你的顾虑我也理解，你怕她坚持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你说服不了她。可这不正好说明，你心里也很清楚，她大概率会选择留下？”
“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于风筝来说是那根线，对于小舟来说是一个锚，而对于舒小姐来说，你的身边是她宁愿在别人面前自曝病情、卑微乞求，也不愿意离开的地方，那么你还需要问我该怎么办吗？”
“回去跟她好好聊一下，找一个放松的环境，多听她说。哦对了，差点忘了说充电器的事，以后尽量保持电话畅通，失去联系会让人焦虑不安，正常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容易胡思乱想的患者？”
谈不上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但周晗几句话的点拨之后，叶承松心里略微踏实了一些，对于见到舒恬之后要说什么也有了初步打算。电话挂断，出租车也开到了小区门口，远远就看到覃凯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们。
“你怎么样？没事吧？”
“还好咳……我把输液瓶带回来挂了。”
“嗯，刚才你电话一直占线，进去见安然之前，先给灏然回个电话。”
“……好。”
“我有事出去，不是小宽的事，明早我再过来。”
覃凯说完，坐车离开，叶承松稳了稳自己的状态，打电话给舒灏然。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好几次，坐在书桌前发呆的舒恬，才从茫然中抬起头，看向紧紧关闭的门。
“谁？进来，门没锁……”清醒的时候，她不想太让人担心，桌上的小钟告诉她，大概是覃凯或阿磷来喊她吃晚饭了。
“恬恬……”然而不是，是叶承松回来了。
叶承松在房间门口，脱开了阿森的搀扶，并让阿森把手里的袋子给他。他在门外缓了缓晕眩和复燃的胃痛，才敲响了门，走进去，一路走到舒恬面前。舒恬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她常用的笔记本和钢笔，本子被翻到全新的一页，上面写了阿拉伯数字1和一个点之后就什么都没写了。
“小松哥，你回来了？”看到叶承松，舒恬从椅子上笑着站起来，那笑容小心翼翼，透着紧张，“韩医生给你打电话的事我知道了，但我……不想回去，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从今天开始，我哪也不去，就待在屋子里，这里很安全……”
“好……”叶承松点头，轻轻应答，“你说得对，这个小区和这间屋子很安全……之前是我紧张过度了。”
“……真的？”舒恬微愣，她以为不会这么顺利。
“真的，看，我把输液瓶带回来了咳……”叶承松身体微晃，提起手里的袋子，塞进舒恬怀里，“你回去了，谁给我扎针拔针挂水？”
“小松哥……”舒恬感受着臂弯里的重量，心头一热连带着眼底也红了，可随即她又想到萧瑾，想到这些她能做的事，萧瑾也可以做，稍微扬起的情绪顿时再次萎靡下来。
“咳……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误会了……”
当你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会发现很多事，一点都不难发现。
“但我和萧医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个人开心和不开心，不是用笑和哭来评判的，而是那个人眼里的光。
“早上之所以有些刻意地避开，咳……是因为萧医生知道你的事，我不希望她在无意间……咳，伤害到你……”
那人眼里的光，是明媚，还是黯淡，是喜悦，还是悲伤……其实都在你的眼里。
“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跑去那样跟她说……”
“小松哥……”
“你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我可以拿命来保护你……可是……我该怎么阻止你伤害自己……“
“小……小松哥？小松哥你怎么了……”
叶承松慢慢弯下腰，拿开舒恬怀里的袋子，然后脱力地一点一点靠进她的怀里，这次不是他抱着她，而是换她抱着他。
[小松，阿凯跟我说了韩琛的事，我和亦枫会跟着线索去查。]
[他是心理医生，有他的专业优势，你不要正面跟他对抗，保护好自己。]
[另外，你父亲昨天找了我，他说你不接他电话，他很担心。同时，他跟我聊了你和安然的未来，他说你和安然没有未来。]
[……你觉得呢？你也觉得是那样吗？]
舒灏然的问题看似浅显，其实高深莫测。那一瞬间，滚烫的情绪在心里沸腾，叶承松听到了铁链晃荡碰撞的声音，那是他在挣扎，想要拼命挣扎掉身上的所有束缚，回答一句不是！可他挣脱不掉，那些铁链早已锈迹斑斑，把他困得太久太牢，每一次挣扎除了白费力气、徒增悲哀以外，再无其他。
[不是现在，小松，等到我接安然回来的那天，你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舒灏然给了他期限，断绝所有念头的期限，这样也好，确实该有个期限，不能一直宵想下去。
“小松哥，你还能听到我说话么？撑一下，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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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恬恬，去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