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背负的信任
[亦枫的情况也不太好,看样子差不多快撑到极限了。]
[这样吧,等他后天演唱会结束,我再把安然送到你那边。]
[具体细节我还要再想一想,以保你们万无一失。]
舒灏然那头挂断了电话,叶承松垂下手臂,整个人虚脱地靠在背后的枕头上。他在发烧,伤口也疼得厉害,冷汗一层层地出,不过转眼,就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身上的病号服。可他心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落了地,这让他的眉眼间总算舒展了不少。
整整一天一夜,昨天早上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从萧瑾那里听说了新闻,并且很快证实了新闻的主角就是舒恬。几乎没有犹豫,等到萧瑾离开病房,他立刻打了电话给舒灏然。舒灏然没有否认,但是语焉不详,只说新闻出来的时候,舒恬请假在家不在医院,所以没有受到其他更多的伤害。
并不是,没有受到伤害。
叶承松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出来,舒恬不可能安然无恙,焦急之下他揣测不透舒灏然避重就轻的原因,可舒灏然说有会议要开,他只能挂断电话,继而打给凌慕安,结果对方关机了。
联系不上凌慕安,他稍微迟疑,终归没有打给舒恬,而是打给了秦志明。
[新闻我听说了,小安的手机关机,我打到她家里,是舒恬接的,听声音还蛮精神的。]
[怎么可能精神……爸,能不能麻烦您去一趟舒家看看?]
[嗯,明天我会去一趟。不过小松,你就别回来了,这件事你让沈家那小子处理吧,反正他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秦志明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又如同当胸一记重击,叶承松沉默下来,同时也从最初的惊慌中冷静下来。他不再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追问舒恬的状况,其实何必去问别人,舒恬现在怎么样了,除了舒灏然和凌慕安,还有谁比他更加清楚?
[小松哥,我想当医生,想像曾经救活爸爸的医生那样,救活其他人……]
[每次看到垂危的病人又活过来,我就会有种自己也活过来的感觉。]
记忆那么深刻,心愿那么了然。
结束了和秦志明的通话,叶承松在病床上坐了许久,有什么麻木了痛觉神经,给了他充裕的时间思考。情绪冷静下来,很多事慢慢变得清晰,现在的舒恬需要什么,他有没有可能放下这边的秦宽回去,以及怎么交给沈亦枫去处理……这些,他都极近所能地去想,细致周详不遗余力,生怕有什么错漏和误判,对舒恬造成更多的伤害。
[你搞什么?!护士!护士!快点来换药水!]
他想着那些,想得太过投入和专心,以致于忘了自己还在挂水,所幸被护工发现,及时给他换了空掉的药水。他看到护工随手摆在床头柜上的饭盒,才意识到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中午。可脑子里还有许多交错的矛盾没有解决,顾此失彼无法两全,他从来都不精明,什么运筹帷幄,从小到大说的都是沈亦枫。
[喂,小枫,是我。]
[嗯小松哥,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护工拿来的稀饭,他很有限地吃了两口,打发走护工后,他打了电话给沈亦枫。他和沈亦枫有很多不同,但某些方面也有相似之处,比如对舒家的感情,不仅仅是对舒恬,还有对舒灏然和凌慕安、舒憬和覃天。
他们这群人就好像一大家子人,血缘是一说,法律上的关系是一说,内心深处的情感又是一说。命运把他们摆在一个箩筐里,既然是家人,这种危难时刻,自然不会计较太多男女情爱和利弊得失。
电话接通后,两人简单寒暄,寒暄之后是长长的沉默,心头有很多话要和对方说,但该从哪一句说起却不清楚。
[我上午去了安然家,也和灏然哥聊了一下。安然的情况不是很好,小安姐也很憔悴。]
[离开前,我和安然说了几句话,但她明显在走神,大概我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到。]
[小松哥,我不知道安然之前病得那么厉害,我以为只是受到了惊吓和刺激……但你是知道的吧?那段日子都是你在陪着她,你知道的应该最多。]
[你们没人跟我说,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自以为是的外人,不过这些不怪你们,失约的是我,如果那时候我不顾一切地回国……]
电话那头的沈亦枫,一改常日里的深沉,在沉默之后没有保留地照实说了心里的感受。
这也是一种习惯,因为电话这头是叶承松。
叶承松在他们这群孩子当中是最大的,因为家里那些复杂的事,他也显得最成熟。从沈亦枫到舒恬,再到舒憬和覃天,基本上除了叛逆的秦宽不找他,其他孩子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喜欢跟他倾诉,遇到的那些事,好事或者坏事。
沈亦枫也是,在叶承松面前,他不是万人迷大歌星,不是风光无限呼风唤雨的沈家少爷,他只是孤儿院里的豆豆,有弟弟妹妹,也有一个叫做叶承松的哥哥。
[那时候你没有回国留了遗憾,所以老天爷现在给了你机会弥补……]
[我这边除了陈健的事,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牵着,所以这次我回不去,换你守着恬恬。]
[有些事你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也不算迟。把她交给你,我也能安心做我这边的事,小枫,你别难过,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
有些话以为会很难说,但张开嘴似乎又比想象中简单。
叶承松一句一句地说,一边说一边轻轻勾起泛白的唇角。其实没什么可难过的,该有的觉悟并不是今天才有,想想如果那时沈亦枫回了国,哪里轮得到他去照顾舒恬,如果没有那段老天偷来的时光,他于舒恬而言,或许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亲戚,还没有血缘。
他们家有愧于舒家,这是他的父母从小到大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不是孬种,不是没有勇气追逐,而是没有资格,哪怕只是站在起跑线上。
[我跟你说一些那时候的事,你很快就会知道怎么帮恬恬。]
[小松哥……我想我大概帮不了她。]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要忙后天的演唱会,开完演唱会我要忙我的养母,忙完我的养母,我要帮着我的养父挽回公司一落千丈的业绩……呵,小松哥,你看我哪里有时间去陪伴照顾安然?]
[小枫……]
[这次我总算明白了,当我选择沈家,不对,当我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时候,就注定没办法按我想的那样去活着。那年我没有回国,错过了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放到今天也一样,我一样会错过,因为我是沈亦枫,对沈家有太多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是孬种,不是没有勇气追逐,而是没有自由,哪怕只是简单的陪伴。
电话里又一次沉默下来,无奈和痛苦此消彼长,浓郁得化不开。如果叶承松回不来,沈亦枫又抽不出时间,那么谁来帮助舒恬?舒灏然还要顾及公司经营,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太过操劳,凌慕安再次分身乏术,但岁月不饶人,她已经没有当年那些精力和体力,两头都顾必然会拖垮她自己的身体。
而舒憬和覃天在国外念书,鞭长莫及,其他认识的人又都被舒恬拒绝在心门之外。
[小松哥,你真的不能回来吗?对于你来说,安然不是最重要的吗?]
[……我今天把话说成这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不说了,我想睡一下,待会儿还要走台,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