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迂回的转机
[不过我们约好，如果将来有一天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你要……]
舒恬一遍一遍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叶承松那天跟她说了什么，分明应该是很重要的话，可她就是忘了。这两天她的记忆力变得很差，不但以前的事忘了许多，就连刚刚发生的事也会忘，比如今天上午豆豆哥来，离开时跟她说了些话，可她只记得豆豆哥站在她面前动着嘴巴的画面，却完全想不起来豆豆哥说了什么。大概是因为心里太难过了，所以精神有些恍惚吧，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
[安然，这件事……]
她最害怕被人发现的过去被公布于世之后，她的爸爸和她聊了一下午，具体聊了什么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爸爸说暂时不做医生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于是她问爸爸，暂时的意思是说以后还可以做医生吗？她爸爸对她笑着说过段时间换个地方应该可以，那笑容温柔而笃定，仿佛未来还是充满了希望。
可她却有点笑不出来，她在想另一个问题，如果再做医生又被发现了怎么办？舒氏的信誉会不会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造假”，而毁于一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实上这次的烂摊子就够爸爸妈妈和舒氏许多员工收拾一阵子的了，听说股价跌了，股东们很有意见，酒店品牌的口碑也下降不少……
[不用了爸爸，我以后不做医生了。不行，就跟小憬、小天一样，去公司帮爸爸，只要爸爸不嫌弃我从零开始学，有点慢。]
她应该是这么说的，但其实有点害怕，酒店管理是她完全不了解的领域，而且现在周围人都知道她的过去了，会不会嫌弃她？
[安然，你先别……]
后来爸爸又说了什么来着？她好像在开小差，所以没能记住。
“安然，你洗好了吗？”
耳边传来敲门声和妈妈的询问，舒恬从恍惚中惊醒，看到浴室里的花洒在一个劲吞吐着热水，而她脱光了衣服，正站在镜子前面发傻。镜子上已经铺满了水蒸气，倒映不出她的样子，她暗自数落了自己几句，朝门外应了声快好了后，赶紧钻进浴室里洗澡。
“安然，今晚还是和妈妈一起睡吧？”
“嗯？爸爸呢？爸爸又出去了？”
“对，有个应酬说会回来得比较晚。”
“又有应酬？爸爸的身体不要紧吗？”
她妈妈说，因为睡眠浅很容易被吵醒，醒了之后又比较难入睡，所以她爸爸每次应酬回来晚，就会自觉地去客房睡觉。这件事她以前一直没注意到过，因为她回家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说到待在自己房间里，她以前读的那些书，以后似乎都不用读了，那她以后要干什么？对了，以后要开始看酒店管理方面的书了，大概还要报名参加一些辅导课程之类的，应该也不会闲着，但愿不会很难。
“……”
“……”
舒恬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握着门把手已经十多分钟了，但她自己不知道，也不知道她的母亲，远远地陪着她站了那么久。
凌慕安看着发呆的舒恬，希望她可以从混沌中醒过来，鼓起勇气打开门，面对门后面的现实，然后大哭一场，重新振作。可同时她又不愿舒恬那么勇敢，去推开门接受所谓现实，因为门后面是碎了一地的梦想，残酷而可怕。
[妈妈，这是我今天考试写的作文，我写了长大后要做一名医生，老师竟然给了我满分！]
[考上了！我考上国内最好的医学院了！妈妈快看！入取通知书耶！！]
[现在虽然每天都蛮累的，但很充实，因为能帮到人，所以我很高兴……]
知女莫若母，舒恬做医生并不仅仅把它看做一个职业，更是一种寄托。她在救人的过程中原谅自己，在病人的笑容里获得幸福，以及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可现在，那份寄托没了。
“哈，好困……”
“困了就睡吧。”
“嗯，妈妈晚安。”
“嗯，晚安。”
凌慕安刚刚掀开被子，先一步躺下的舒恬就困了，房间里的灯还开着，“晚安”还在凌慕安嘴角没有完全脱离，舒恬已经闭上眼，陷入沉沉的黑暗里，不再有反应。
“……”看着女儿憔悴的睡颜，凌慕安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轻手轻脚地替舒恬掖好被角，关上房间里的灯，推门出去。
“安安……”
舒灏然正站在门外，他没有出去应酬，也没有刻意躲避，甚至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母女俩走进房间。但这一切舒恬都没有发现，自从那条新闻发出来之后，她就失去了最基本的观察能力。周遭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变得无关紧要，她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别人在做什么。
“灏然……”有滚烫的泪水滑落，凌慕安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没事的，会没事的。”舒灏然伸手把凌慕安拉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那么难我们都走过来了，这次安然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凌慕安在舒灏然怀里点了点头，时光流转匆匆回到从前，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舒灏然这样搂着她，告诉她不会有事，她才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小松早上打了电话给我，问恬恬的事。”舒灏然没有松开手，继续搂着凌慕安，相似的悲伤隐忍在他的心里，表露出来的依旧是沉着和冷静，“我没跟他说太多，我们再看一天，如果今晚安然还是那样……安安，我们就自私一次，把安然托付给小松吧。”
“……好。”凌慕安点头，慢慢站直，脱开舒灏然的怀抱，抬眼看他略显苍白的脸庞，“我会找小松聊一下。”
“我们俩都要说，说抱歉和谢谢。”舒灏然无奈地笑了笑，他和凌慕安错过了舒恬最需要他们的那段时光，这将是他们一辈子的遗憾。
[恬恬……]
习惯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像是你习惯了出门往左走，喝咖啡不加糖，骑车要听音乐，专注时啃指甲……也好像你习惯了一个人，他总是在你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从来不曾缺席，渐渐地，你就没办法离开他了。
“……”
午夜时分，舒恬醒了，确切地说她又梦游了。
但不同于以往，她没有往外跑，而是跑到房间的角落，抱着膝盖坐着。如果没人管她，她会一直坐到醒来，醒来后她会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但很快她就会忘记这件无关紧要的事，开始她看起来正常的生活。
除此之外，她并不是安静地坐着，而是在一直喃喃自语。仔细去听，你会发现她在一遍又一遍地问：
“妈妈，小松哥哥呢？”
“妈妈，小松哥哥什么时候来？”
“妈妈，小松哥哥为什么还不来？”
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类似的话，她一直问，不等人回答，她就又开始问，不停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