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离开的打算
[承松，要我说你也别着急，等过阵子阿健情绪好点了，我再陪你去老家找他，到时候我们哥几个喝两杯，一醉泯恩仇，应该要比现在你去跟他硬碰硬拼脾气好，你看呢？]
叶承松很清楚，清楚发生过的每件事，清楚陈健的性格，清楚王伟夹在中间的难处，也清楚自己的处境。避开风口浪尖等一个尘埃落定不失为好办法，也许一两年后他和陈健再相见，确实不会像现在这样格格不入，闹得不欢而散，但时间可以冲淡的除了恩怨还有感情，如果他今天不来“纠缠”，那么到了以后，就算他和陈健把酒言欢，也是咫尺天涯两不相干。“你……不是说不来送的吗？”
所以，当王伟推着陈健从电梯间走出来的时候，叶承松毫不犹豫地从轮椅上站起来，略显吃力地挺直腰杆，迎面走了过去。王伟和陈健看到他，都变了变脸色，那一瞬间三人心里情绪万千，就像沸腾的开水般翻滚不歇，烫得胸腔发疼。不过所有伤感的情绪转瞬即逝，陈健沉下脸冷声让王伟不要停下继续走，王伟看着叶承松重重叹了口气，便就按着陈健的意思，推着轮椅绕道而行。
叶承松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默默地跟在陈健和王伟的后面，一起走出了住院部大楼。救护车在大楼外不远的地方等着，刘晓慧拉着儿子的小手站在救护车旁边，看到叶承松的时候，她也愣了愣，随即看向陈健，看到自家男人满脸阴郁的样子，不由也像王伟那样重重叹了口气。
医护人员拿了担架过来，王伟扶着陈健从轮椅上站起来，叶承松略微垂首，看着陈健一条空荡荡的裤管，心里明白，纵使千言万语，也抵不过曾经欺骗和终身残疾的事实，事情已经发生，除了面对和承担，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阿健，大概一周左右，我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就去你那边。”
刻意选了陈健站起来还没躺到担架上的间隙，叶承松开了口，陈健单脚站立回避不开，只能看向叶承松。四目相望，两人目光里蕴藏了许多过去和未来，王伟和刘晓慧在旁边几乎屏住了呼吸，猜度着陈健会怎么回应。
“你别来，我不想见你。”陈健停顿了大约半秒，依旧保持着冷淡，“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变。”叶承松说，字句清楚语气平淡，苍白的唇边略带清浅的弧度。
“什么都没变？”陈健冷嗤一声，目光微微落下，落在叶承松一身病号服上，“你骗了我，我给了你一刀，你说什么都没变？”
“对，什么都没变。”叶承松神色不动，深黑的眸色里一片坦荡，“发生了一些事，但我们没变，我还是我，你也还是陈健。”
“呵！看清楚，我tm现在是个残疾人！”陈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右腿，眼色阴霾，唇边的笑容冷冽而凄凉，“你们别同情我，把老子当包袱！以后的日子老子自己过，你们谁也别管！”
“阿健，别这么大声，吓着孩子了……”
“好了好了，上救护车吧，一直让医生等着不好。”
陈健轴脾气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刘晓慧和王伟见情势不对，赶忙打起圆场，半推半拉地把陈健弄到了担架上，旁边的医护人员确实也有些等得不耐烦，见人上了担架，二话不说就往救护车上推。
“一周后我去找你。”救护车要关门的时候，叶承松再次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陈健躺在救护车里，烦躁地大吼了一句：
“你去了老子也不见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激烈的言辞如刀如戟，无不让人退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了眼叶承松，叶承松抿着嘴唇没再说什么，他来并不是为了争执。
“走吧走吧，别耽搁了。”王伟心里不是滋味，帮着医生一起关上车门，阻止眼前这些无形的伤害。
救护车原地发动鸣笛示意，然后调转车头慢慢驶出几个人的视线，去往另一个城市，远离这里的纷争，还有回忆。
“唉，阿健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目送救护车开远，王伟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叶承松，劝慰道。
“我知道。”叶承松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转身看向刘晓慧和陈子聪，“大嫂，阿伟可能有阵子要忙茶园的事，阿健康复期里，你们应该需要个人帮把手，我正好没什么事，能帮上忙。”
“承松……”刘晓慧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其实陈健心里苦，她的心里更苦，“帮不帮手都是次要的，我私心里就是希望你们谁能帮帮阿健，我真怕他陷进去一蹶不振，这个坎儿真的不容易过啊……”
“别担心，阿健会没事的，我朋友说很多人适应义肢后，和正常人没两样。”听到刘晓慧的认同和接纳，叶承松总算安了心，身子不觉有些微晃，但又很快被他稳住，“回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之后去找你们。”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刘晓慧点点头，拉紧了儿子的手，经历了父亲断腿事故的少年，一下子长大了不少，紧紧回握住母亲的手，懂事地对叶承松说：“叔叔，谢谢你。”
“不用谢，叔叔应该的。”叶承松朝陈子聪笑了笑，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好了，那我送嫂子他们走，你也顾着点自己的伤，等我把茶园那边的头阵忙完，过去跟你们汇合。”王伟拍了拍叶承松的肩膀，要不是茶园那边急招他过去，他也很想去陪着陈健，度过最难熬的复健期。
“好，到时候联系。”叶承松点头，目送三人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叶承松一个人站在那里，舒恬就站在他身后不算远的地方，目睹了所有过程，也听到了所有对话。叶承松默不作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舒恬看着他挺立瘦削的背影，心里莫名发疼，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叶承松迈开脚步朝住院部大楼走去。
[大概一周左右，我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就去你那边。]
打从她记事起，叶承松除了工作出差，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只要他们需要他，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可是现在，叶承松要离开了，去到遥远的城市，不知道去多久，还会不会回来……
舒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看着叶承松一步步走远，走进住院部大楼里，就好像一步步走出她的生活和未来。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对叶承松的这份依赖，也无数次对自己说要淡化要减轻，叶承松不属于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过上他自己的生活，娶妻生子幸福美满。可是现在看来，这方面她做得一点都不好，要不然怎么会在听说叶承松要离开的时候，心里又慌又乱，疼得像是割肉？
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叶承松依约打来了电话，舒恬努力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却发现控制不住手指的轻颤，好不容易才按下了接通键。
“喂，小松哥……”
“恬恬，我这边结束了。”
“……哦好，我这就过来。”
“嗯，不急，我等你。”
眼眶发酸，喉咙发紧，舒恬站在住院部大楼前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怅然若失。
沈亦枫接到叶承松电话的时候，刚好有些空闲，于是跟助理打了声招呼，就开车去了医院。他原以为舒恬会在病房里，结果推门进去，只看到叶承松靠坐在病床上等他，再没有别人，询问过后才知道，急诊外科同时来了三个重病人，舒恬过去做事了。
“你在电话里说有事？”沈亦枫拿下口罩、墨镜和鸭舌帽，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抬眼间看到了叶承松手里的资料袋，“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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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宽说他不去。”叶承松略带歉意地朝沈亦枫笑了笑，然后把资料袋递给他，“我觉得名额有限，也许你身边还有人需要这张报名表。”
“他之前答应我，怎么现在又反悔了？”沈亦枫接过资料袋，疑惑不解地猜道：“难道是故意拿来气你？”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都跟他说清楚了。”叶承松稍许垂下眼，不愿多谈这件事，话题一转，转到另一件事上，“我让你过来一趟，除了把这个还给你，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你说。”沈亦枫看叶承松脸色不好，神情也带了几分压抑，心知不是什么好事。
“阿健回老家了，我打算下周也过去，在他养伤和复健这段时间，给他和他家里帮点忙。”叶承松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了前因后果
“下周？你也是伤患，下周就去会不会太急了？”沈亦枫一愣，倒没想到叶承松忽然说要离开。
“一点小伤，恬恬说不出意外，我这周就能出院。”叶承松摇摇头，表示这件事已经决定，“阿健那边一个人闷着不好过，我早点过去跟他聊聊也许会好点。”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沈亦枫轻叹一口气，略微沉默后又问道：“舒恬那丫头知道了吗？”
“嗯，我跟她说了。”叶承松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转瞬被他掩去，“我不在的话，可能要麻烦你多照应这边。”